纪宵摇摇头回答:「第一次。」
他曾经发生过关系的对象都是女性,不过,要因此说他非常喜爱女性……那也很难说。他认为性欲是很平常的现象,却没有「超想跟这个女人上床」的狂热经验,每次都是在他产生那样的念头之前,对方就会主动倒贴,而自己便顺势跟着对方回家。
他觉得女性拥有的柔软和温暖的感觉很舒服,然而,仅仅见面就内心怦怦乱跳、克制不了自己的感情而爆发出来的状况……智纪是第一次。
以笨拙的言词这么陈述之后,芽吹又旋转着办公椅,长长低吟一声「嗯……」,接着再次回到面对纪宵的位置,往他的肩头一拍。
「这就是所谓的恋爱。」
见到芽吹满脸认真地如此当面宣判,纪宵突然感到莫名害羞。
「恋爱……」
「没错。像是在盛夏时节进入开着暖气的房间,又热又闷快要疯掉了,但是找不到暖气的遥控器;虽然想要拔掉电源,但天花板高得根本够不到。哇啊!这下子该怎么办……恋爱就是这种感觉。」
纪宵不禁感佩得发出「啊」一声。这番形容异常有说服力,或许是因为芽吹也同样待在又热又闷的房间里。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最讨厌流氓,他却和隶属于黑道组织、有「若头」头衔的兵头发展出密不可分的关系。
「总之,你先不要心急。还有,我要提醒你,有个『东京都青少年健全养成』条例,其中第十八条第六点,任何人不得与青少年从事性交或近似性交的行为……意思是你不可与未满十八岁的未成年人做爱,所以,身为前法律专家的我不能鼓动或教唆你那么做。」
「嗯。」
「可是,这项条例并非禁止和未成年人谈恋爱。」
「嗯。」
「可是可是,说到恋爱,就很难想像和肉体没有关联。」
「嗯。」
「在这个世上,有些行为虽然违反常规,但只要不说出来,就不会被发现也不会让任何人困扰——偶尔会有这种事。」
「……嗯。」
纪宵用力一点头,芽吹便露出微笑为他打气「加油啦」,然后,他又突然恢复为正经的表情。
「可是,智纪没有你那么成熟。虽然我觉得你早已经很清楚……总之,尽量不要让他受到伤害。」
芽吹如此补充。
纪宵再度点头,并且加上「我绝对不会」这句保证。他不会做出智纪不情愿的行为。如果智纪不喜欢那个吻,他再也不会那么做;若是智纪真心不想和他见面、连他的脸也不想看到……他也做好从对方面前消失的心理准备。
世上总是有无论如何渴求都得不到手的事物。
纪宵早已从截至目前为止的人生当中体认到这一点。
这时,办公桌上的手机响起震动声响,是清洁公司的来电。芽吹说「你先接电话吧」,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纪宵便按下通话钮。电话另一头是管理清洁工作排程表的社长,问他可否接下临时挤进来的工作。
「……命案现场?」
『不,是垃圾屋。只是房子占地相当大,我们手上又有其他地点要处理,所以人手不太够。』
纪宵先询问日期与时间,再保留一下电话,回头向芽吹商量过后,得到「我这里没有重要案子要办,没关系」的回应,这才决定协助打扫垃圾屋。
『谢谢你,真是帮了个大忙,毕竟是有7LDK的老房子。里面要说是垃圾嘛,其实主要是破旧家具之类的物品,应该只是单纯的劳动工作。所以,你要是有朋友想打工,一起带过来无妨,有工读薪水喔。』
社长这么一提,他的脑中浮现智纪的面孔,暗忖着这或许是一次联络对方的好机会。虽然他不清楚智纪是否能接受打扫垃圾屋这种差事,反正,若是不愿意就会回绝,无论如何先寄一封简讯过去问问看吧。于是他向社长表示「我再问问看」,然后挂断电话。
接下来,纪宵光是考虑简讯的内容该怎么写便花费三十分钟,芽吹则无语地装成没看见的样子。
到了工作当天,纪宵在约定时间十分钟前到达会合地点。
智纪则是在五分钟前抵达。他朝纪宵瞥一眼,然后发出不快又简短的一声「哟」,招呼似乎就这么结束。
纪宵也仅止于点头回应「嗯」,内心却想着「上次很抱歉」、「我再也不会那么做」、「如果智真的不喜欢就绝对不会」、「可是有那么讨厌吗」、「彻底地完全不喜欢吗」、「我可不可以抱着一丝丝期望呢」种种疑问,然而,他最终还是谨慎地闭口不谈。
他们搭上纪宵从公司里开来的厢型车前往现场,缩成一团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智纪一直默不吭声。
当时,纪宵努力构思半天后,写出来的打工邀请却只有:「要不要来做一天特殊清洁的打工?工作很辛苦,不过日薪还算丰厚。」这样极为简洁的语句,附加工作的日期与时间,以及按日计酬的薪资而已。智纪立即回复「我去」仅仅两字的简讯,但光是如此,就让纪宵高兴得独自扭动身体半天。
可是,他现在才隐约感到不安。
智纪并没有细问打工的内容,可是这次的工作相当耗费体力,他真的没问题吗?凭他娇小的身体……要是这么说出口大概会被踹,但是,即使是一般体格的男性从事这份工作也会很吃力。
「……呃……」
纪宵驾驶着车子的同时惶恐地开口,智纪则用手臂勾着一边的膝盖,随便回道「什么」,语调十分僵硬。
「替换的衣服……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