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发现他这个天赋没有依仗想活下去真是不容易,于是他想了办法,把自己的经脉堵了大半,从此成为废人一个。他可有可无地在这个大家族活着,像个幽灵一样,再后来那个姐姐看不下去了,把他交给了一个九重山的来客。”
后来名动天下的少女,把自己的弟弟交给了玉摇风。
“最后男孩重新疏通了经脉,在九重山生活得很好很好,再也不想回到中州了。”白初一长长吐出一口气,把往事都如烟般吐散了,仰脸,仍旧笑得没心没肺,“讲完啦。”
“你不想着复仇吗?”龙吟直接了当地问。
“复仇?给谁复仇?庶子的母亲吗?”白初一耸耸肩,“你太高估她给的母爱了,她其实没对他有多好。那个时候她死了,只是让庶子忽然间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白初一故作惆怅叹了口气:“红尘万丈,孑然一身。”
“那你当年为何……?”墨知年小心问。
“庶子不为了给谁复仇,庶子恨那个地方只是因为他自己过得不好。他们觉得庶子死了就万事大吉,庶子当然不能让他们如愿,庶子就是要他们心里梗得慌,不然那么多年的苦岂不是白吃了?”白初一道,“后来他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大师兄,来到了九重山,他在宗门过得足够好,那些儿时遇到的不好都快忘干净了,他还恨什么?有什么值得恨的?他和大家族已经没关系了。我还留着白栖云这个名字,只是因为我觉得这个名字够大气够好听。”
白初一想了想,欲盖弥彰补充道,“还有,那个庶子只是个庶子而已,不是我。”
龙吟道:“行了,家底都抖搂干净了才想起来往回捞。”
白初一也不在意,一身轻松地站起来:“怎么样,听了一个故事是不是感觉好多了?人呐就是要比惨,知道有人比你惨就舒服多了,想当年沈冬在刚刚上山的时候——”
一股难以言说的感受倏忽从他心尖遛过,阴冷滑腻,回味的时候尾巴都抓不住,却让人极端不舒服。
他忽然打住不说了,墨知年抬脸望向他。
突如其来的沉默令龙吟疑惑地睁开眼睛,白初一沉默了一会,道:“你们刚刚有没有感觉——”
他忽然又住了口,有了一种刚刚的感觉是错觉的强烈不真实感。他脸色凝重下来,收拾收拾铺了满几的龙飞凤舞的纸稿,对墨知年说:“六六,我还没抄完,出不去静室,你去问问扶桑,就问他有没有感觉到什么。没事的话,回来告诉我一声。”
墨知年应一声出去了,没多久就回来,微微疑惑道:“扶桑说没感觉到什么。”
如果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扶桑肯定是最敏感的那个。白初一搓着一页纸角,喃喃:“错觉……吗?”
霜降一觉睡醒,推开窗子,看见连绵的雨幕,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这雨还不停?”
“这个时间正是中州的连雨季,没个三五个月停不了。”沙哑嗓音很有辨识度地响起来,沈冬在一边扎头发一边走出来,他衣服上的高领没拉好,霜降目光扫过去,提醒他:“领子。”
沈冬在拉起领子,把脖子上刺目的割喉旧伤遮起来,再把袖子放下扎好,遮了满胳膊鲜红色的伤疤——与他右脸颊颧骨上的伤疤一致。
“要下三五个月,”霜降这才继续惆怅,“这不得发霉?”
“的确有可能发霉。”沈冬在道,“你是不是没见过神灵降旨?”
霜降心说废话,九重山上山神天天在眼前晃悠,还用得着天界的神仙下来溜达?
沈冬在也没指望他回答,接着说:“如果你好奇的话,可以放个东西等它发霉,关注中州的神灵很多,总有那么一两个闲得蛋疼的会下来降旨提醒你一下。”
霜降震惊:“这也太闲了吧?”
“也有可能被贬了神职或者是飞升后没什么价值的小仙负责管这个,神仙那么多,什么样的都有。”沈冬在耸耸肩。
“听起来四师兄你对神仙不怎么尊敬?”
“扶桑也说了,现在天界天生的神没有几个管理人界事情的,负责降旨管理下界的大多是从人界飞升上去的仙。宿神峰上的人,都有上天的能力,那漫天仙神有什么可高我们一头的?”
霜降仔细想了一想,点头道:“有理。”
“不过你也别把这不当个事,说不定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天界的某个大神仙,话本里可不少九天上神爱上中州平凡少女的故事……”
“……四师兄你平时不要乱看三师兄写的东西。”
沈冬在笑:“小师妹,他的话本卖得挺好的。”
霜降无言以对。
沈冬在掸一掸衣角,随口感慨:“话本里不用努力不用付出,只要你遇上渴望谈情说爱到不在乎对方是人是鬼的饥渴神仙就能飞升,而且这神仙地位还很高,要么仅次于战神,要么是天帝的儿子,要么是天地初生就诞生的老爷爷,姑娘们喝着小酒醉着睡着就一辈子都不用愁了,不用起早贪黑地练剑不用尔虞我诈地交际,一点也不辛苦,真是享受生命享受爱。要我我也想当个中州少女,少年也行,少年的话本卖得比少女还要好。”
霜降一时不知该从哪挑漏洞,最后只得简短问道:“天帝哪来的儿子?”
“这人界的我们哪知道?”沈冬在笑了笑,“写个好梦给人看罢了,梦醒了日子还是得过。柴米油盐,千篇一律,那多无趣,话本里多有意思。”
李疏衍也不知在一旁听了多久,此刻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徒弟一起看他,沈冬在问:“师尊,扶桑说你读遍天书阁藏书是真的吗?”
李疏衍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