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走这边,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出去!”警察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拉着他拐入一条走廊再度飞奔。
手掌上传来的温度让迦具都玄示有些愣神,他不自觉盯着对方留给他的背影。火焰浩浩荡荡地在整个酒店中蔓延,他们快速地穿过楼梯走廊,热风和灰尘呛得这个警察不时咳嗽两声,他齐肩的青色的发扬起,不时扫过迦具都玄示的脸颊,隐约有着最后的一丝凉意。
他们最终在一扇破旧的铁门前站定,迦具都玄示抽出枪将门锁破坏,抬脚奋力将门踹开,夜晚冰凉清新的空气一瞬间涌入,他忍不住长吸了口气,掌心的温度却在这时忽然松开离去。迦具都玄示疑惑地回头看去。
警察站在他身后侧身望着后方,他看不到警察的表情却也听到了慌乱的脚步声,那群人误打误撞着居然也摸到了这边来。
“发什么呆啊还不快走!”迦具都玄示不耐烦地催促道。
警察转过身来劈手夺下他手中的枪,用力将他推出门外后自己却退后两步,“被他们追出来的话还是逃不了的吧?先生既然是被我连累的就先走吧。”
“这个时候你说让我先走?!”迦具都玄示冷笑一声。
走廊的顶部也已经开始燃烧了,火光映着警察温柔美好的笑容,他语气平平静静:“给你添麻烦了很抱歉,那就由我来断后吧,”他举起手中迦具都玄示的枪挥了挥,“借你的枪用一下,明天晚上这个时候我会还给你的。”他报出一个东京郊外的地名,随后不等迦具都玄示回答就转身走去。
迦具都提步想要追上去,却被坠落的楼板阻挡了道路,他看着楼板一块块坠落,砸在地上裂成碎片堵塞了道路,视野里最后的画面是透过狭窄的墙体空隙看到的,男人缓步行走在烈焰之中,白色衬衣的衣角翻飞,手臂划开一道优美的弧线平举起枪。
搞什么?一个小警察拿着一把枪能干什么?去送死就别一副自信的样子做什么明晚约定啊。
以为自己是热血少年吗?可笑不可笑……还是说果然是个傻子。
迦具都玄示缓缓地从喉间挤出一声低笑,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他复又抬头环顾,确定了自己的位置之后就走去和手下的人回合,参谋正在着急地找他,望见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来时两步并作一步地迎上去,
“警察局的人已经赶来即将包围这里,我们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就先走吧?”
迦具都玄示点点头走向了自己的车,在拉开车门时他最后回顾了那火场一眼。
微凉的夜风漏入窗中吹过脸颊,迦具都玄示坐在车里漫不经心地翻着随手拿来的一份报纸。车停在东京郊外的一处荒无人烟的海滩边上,这也就是那个警察所说的地方。他说不清是因为什么,虽然觉得那个人一定活不下来了,而且自己也不是很在意那把枪,但他依旧在傍晚时就独自驱车来到了这里。
夜幕已经降临许久,海潮涨落的声音落入他耳中。迦具都玄示随意翻动的手忽然一顿,注意力停在了一篇报道上。那报道讲的正是昨晚酒店的事件,上面写着自军队空降到警察局暂代局长职位的羽张迅少校在第一次任务中就以其优秀的表现征服了所有人,帮会人员或被枪杀或被拘捕,无一漏网。
满篇的溢美之词,迦具都玄示不满地皱起了眉,试图在文章里寻找受伤或者死亡的人员名字,遍寻无果后他忽然又想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那个警察的名字,他将报纸随手揉成一团扔在了一边。
在迦具都玄示又抽完一支烟后他忽然听到了车的引擎声,而且远不是一辆车所能够发出的轰鸣声。他警觉地发动车子,转头望向不远处的高速公路:大片大片的警灯亮起,方才还安静的高速公路上顷刻间已停满了警车,持械的警察们走下警车。
迦具都玄示微微眯起眼,紧盯着最中央那辆才打开车门的警车。身穿黑色警服的男人从车上走下,青色的发随着动作扫过他肩头,雪亮的灯光将他的脸照亮,他脸上依然挂着浅淡的笑容,挥了挥手中的枪冲着迦具都玄示打了个招呼:
“先生,我遵守约定来把枪还给你了。”
羽张迅——?!
迦具都玄示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身份,他咬着牙暗骂一声。
迦具都将油门踩到底,调转方向朝着羽张迅直冲而去,这辆车发出了像头巨兽似的咆哮。羽张迅屹然不动,一只手抬起制止了下属们端起枪的动作,微笑着看向迎面冲来的车。
迦具都玄示紧皱着眉,在逼近羽张的瞬间猛打方向盘,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嘶鸣,车身几乎擦着羽张的衣角闪过。只有一秒的目光相接,他看到了羽张唇边加深的笑意。在错身的瞬间羽张迅扬手将手中东西抛出,后车玻璃随之被狠狠砸开,碎渣四溅,在迦具都玄示的颈侧划开一道血痕。夜风吹进被砸开的洞也送来了羽张迅笑意不减的声音:
“先生别这么看着我嘛,搞得好像我欺骗你感情了一样。”
迦具都玄示面无表情地驾车在海滩上颠簸着急速行驶,他瞥向后视镜一眼,看到羽张迅仍站在原地目送着他,没有追上来的意思。虽然隔得远了看不清表情,但他仍能想到对方唇角扬起的弧度。
车越过路肩回到了路面上,那群警车的影子早已消失在了后方的夜色中。迦具都玄示将车停在路边,抬手摸了摸脖颈,血迹已经干涸,他手掌向上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回过头看向被羽张迅扔到后车座上的东西。
是他的那把枪,上面还绑着一个纸条。
迦具都玄示伸手拿过枪将纸条取下展开,字如其人般漂亮,将那个联合策划出的谋杀他的计划详细地写下。他意外地淡淡挑眉,随后低笑着将那落款缓慢念出:“羽张迅——。”
自那之后迦具都玄示见到羽张迅的机会也频繁了起来,除开正事上的交锋更是有为数不少的私下偶遇。一句话来概括就是:他第一次觉得原来京都有这么小,走两步都能碰到这个满面笑容的家伙。第一次远远望见那个蓝色身影时他还会思考一下是干脆无视还是转身避开,然而还没得出结论就被对方熟络地挥手喊出的一声:“先生——”给打断了思路。
一个是兵一个是贼,羽张迅这一声招呼硬是打出了俩同事见面的味道。迦具都玄示真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时间久了迦具都玄示倒也习惯了,甚至还会在出门晃悠时不自觉留意人群中是否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他能感觉得到,有什么东西在胸膛中隐隐鼓噪,呼之欲出却又难以捉摸。不过既然难以捉摸他也就懒得去想,直到一年后羽张的调动将这份习以为常打破。
那时迦具都玄示手下的很大部分人都在蠢蠢欲动,铁血手段的镇压不但没起什么像样的效果反而更激发了他们的反叛心理,又或许他们对这个当初就是忽然冒出来的少主不满已久,更何况他和羽张迅走得越来越近。
目光敏锐地捕捉到羽张迅推开酒吧门的身影时他们已经有两个月没见过面了,迦具都玄示没有丝毫犹豫地跟着踏进了那个酒吧。舞池里的灯光迷醉,羽张迅手撑着额头独自坐在角落里的沙发上,闭上眼睛的面容看上去安静平和。
服务生将酒放下就折身离去,迦具都玄示手插在裤兜里站定,想了想后转而在他身旁落座。羽张觉察到了,侧头过来睁开了眼睛,在看清来人后缓缓地轻笑出声:“啊,先生。”
也许是一阵子不见的原因,也或许是酒吧的灯光恰好晃了过来将羽张的笑容打得太过柔和,迦具都玄示看着他一时没有出声。
羽张迅倒也不在意,坐直了身子,视野随之扩大。他看向前方,忽然扯了扯唇角发出声意味不明的感叹。
迦具都玄示疑惑地皱了皱眉,随即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羽张迅翻身坐在迦具都腿上,抬手压着他的头贴上自己的脖颈,羽张也低头,将唇贴近他的耳边作出一副暧昧样子,压低了声音道:“看来你连走路都不太平了啊。”
迦具都玄示抬眼,越过羽张迅的肩头看见不远处穿黑衣的男人四下环顾,“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