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具都玄示忍不住笑了声,他摆摆手转身继续走向浴室,“没问题没问题。”
岂止没问题,他觉得好得很。
-致我们未完成的婚礼[下篇]
羽张迅的手段要比迦具都玄示预想的厉害得多,没有易容没有改名就这么顺顺利利地一路送进了新兵营里,但羽张迅和他的关系似乎也就此不了了之,没有特殊待遇没有关心问候,难得几次擦肩而过也只出现了他跟身旁人一起行礼,羽张迅点头应声继续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的局面,跟陌生人再无两样。
似乎之前发生过的一切在他的名字落在新兵名册上的那一刻时,随着那个黑道头领迦具都玄示一同被抹杀干净。
训练场的位置不偏不倚地横在楼间,要去指挥部的人基本上都要经过。迦具都玄示也时不时能见到羽张迅经过,哦对了,跟在他身后的善条刚毅还总会碍事地挡了视线。
担任教官的少尉正好是羽张在军校的学弟,对表现优异的迦具都玄示本就另眼相看,更何况自己还是个话痨,在迦具都玄示目光毫不遮掩地看了几次后,他就在休息的时候毫不介意地挨着迦具都在地上坐下了。
少尉指了指脚步匆忙地经过的羽张迅,意味深长地问:“挺好看的是吧?”
迦具都玄示瞥了他一眼,没出声。
少尉自己没忍住闷笑出声,拍了拍迦具都玄示的肩,“我也不是来打击人,就是跟你说句实话。打那位羽张迅少校主意的人不少,但可从没一个得逞的。”
迦具都玄示敷衍地应了几句打发走了少尉,目光却还是往即将隐入走廊的深蓝身影上望去了最后一眼。头顶上的太阳明晃晃的,晒得人口干舌燥脑子昏沉,他却在那一眼里隐约感到丝丝缕缕的凉意,还捎带着那青色的发香,这瞬息间的幻觉让他想到了他真正想回答少尉的话:
你们任何人打他主意当然没用,因为他只能是我的。
这句没出口的话一直熬了五年才得以实现。这期间迦具都玄示顺利进入了羽张迅的部队,在无数战场厮杀中,在机甲操作舱封闭的空间中,耳中只剩下他的指挥官的声音,仿佛这个人就站在他的身后,只差了一个回头。五年来军衔和职位一路飞升,他离羽张迅的距离也是一步步的近了,各种明示暗示轰炸了五年之久,到最后几乎周围的人都心知肚明,而羽张迅偏偏就能对着他困惑的眨眨眼,让他再无可奈何。
迦具都玄示像是走在一条漫长的路上,不知何日才能到达那望不见的终点,但或许世事就是如此的变幻无常,就在他做好打一场旷久的战争不死不休之时,这条路猛然拐过一个转折点猝不及防地撞上了终点。
那个转折点是羽张迅被敌方俘虏。
DTC联盟派出了它的精锐部队与中华联邦在南亚地区展开了一场持久的战争,联盟的指挥官是个少有的狠角色,设下周密陷阱引诱他们踩上,火与血中羽张迅以自断后路的决绝方式保下了主要力量撤离,泰然被俘之际还没忘记交代接替自己指挥的人选。
然后的事情想来多少有点不可思议的意味,连迦具都玄示自己再回想起来都不禁感叹当时的运气。只身一人带着一堆枪械弹药,驾驶着一台KnightMare冲进敌营救下了羽张迅,最终虽是砸进去半条命却也好歹是活着回来了。那是他第一次为羽张迅违反军令,就此开了个糟糕的头,往后的次次依旧是为他而违反的。
迦具都玄示无比清晰的记得一脚踹开刑讯室的门时所见到的场面:羽张迅被铁链捆在架子上,破碎的军服被干涸血迹粘连在形状狰狞的伤口上,暗沉血色将深蓝衣料染得斑驳成片,灼目刺眼的炽白灯光正对着他照射。羽张迅脸色苍白,紧闭着眼,青色的发凌乱地黏在额头颈侧,气息奄奄,神智也已不大清醒。
迦具都玄示扯下倒在地上的军官腰间的钥匙为他开了锁,铁链哗啦坠地,羽张迅就势栽倒进他怀里。迦具都玄示粗略扫过他的伤,折身将他拉到背上背起,那满身的伤倒也免了迦具都担心该怎么带走他的问题,因为不论碰到哪里都会让他伤口再度裂开。
疼痛感刺激了羽张迅迟缓麻木的神经,他微动了动,正赶上迦具都玄示踏到门口,听见了外面震耳欲聋的警报声与枪声,脑海中终于挣出一丝清明,微睁开了些眼。
“我说过……一旦被俘就放弃我的。”他的声音冷漠而虚弱。
“我记得,”迦具都玄示将他再托紧一些,透过一丝缝隙打量着外面,“所以现在救你的人不是中尉,是迦具都玄示。”
“……迦具都?”像是过了很久,羽张极轻地笑了一声,“你逃得出去吗,先生?”
他笑着说,先生。
这话落在耳中一路砸在心底,迦具都玄示想笑着反问句不着边际的话,比如你算是终于肯认我了啊?但背上一声低哼过后就又没了动静,羽张迅终究是支撑不住彻彻底底地晕了过去。
所以迦具都玄示侧过脸在他唇边落下一个轻吻,“除了你还没人能让我输,迅。”而后上膛开枪,冲出了掩护。
羽张迅在病房里醒来,入目尽是洁净柔软的白色,鼻端的消毒水的淡淡味道,满身的伤都被处理得利落了。善条刚毅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为他削着苹果,整个房间里只有水果刀的锋刃划开果肉的轻响。他手搭在额头上盯着天花板良久才开口问了一声:“迦具都玄示呢?”
“那个救您出来的小子?”善条刚毅想了一下,“违反军令到了这种不要命的地步,肯定是带着伤就给关禁闭了。”
羽张迅侧头笑了笑,“去跟那边的人说一声,这次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给开个后门吧,先放他出来,算在以后的帐上。”
“好。”善条刚毅应道。
“现在就去。”羽张迅补充道。
善条刚毅将削净了的苹果放在羽张床头,依言起身离去。房间里一派寂静,羽张迅闭上眼,想起昏迷中强撑的一丝神智让他感觉到的,一个如轻羽般温柔的吻,还有一个男人那令人心安的声音。
迦具都玄示被从禁闭室放出来后就进了病房,养伤期间被一群关系不错的战友以探望的名义轮番调侃了个遍,哪怕他闭着眼装睡也难以逃避。养了多久的伤,羽张迅和迦具都玄示这两个都不能动弹的人就有多久没见。
再回到军队时一切如常运转,他仍是他的兵,他仍是他的指挥官,似乎没什么不同,但似乎又有了什么不同。没人看得清,也没人说得清。
最终南亚长达一年多的战争以联邦攻占班加罗尔为标志胜利结束,庆功宴的当晚每个人都有股子非玩得尽兴不可的意味。羽张迅跟几个将级的军官坐在一桌,眸光流转间不经意地就撞见了正看着他的迦具都玄示,他弯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迦具都玄示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酒杯,也露出了笑意,这一错神间他忽然想张口说些什么,只是还没来得及真的开口就被身旁的友人一把扯了过去强行加入了捉弄人的游戏。
隔了几桌看着他的羽张迅低笑出声,收回目光与身旁的人继续交谈。
宴至尾声时迦具都玄示忽然被将军叫了过去。将军撑着额头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抬手指了指身旁趴在桌上已然不省人事的羽张迅道:“麻烦你把他送回去了。”
虽然环顾一周也就意识到在场的人中除了他没几个保持清醒的,连羽张迅身边的善条刚毅都被喝翻了,送人回房的任务落在自己头上也是理所应当,但迦具都玄示鬼使神差地还是脱口问出一句:“那他明天起不来怎么办?”
“啊?”将军没跟上他的思路,想了一下道:“没事,喝多了就让他睡吧。反正明天休整,权当放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