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依旧风平浪静波澜不惊,远远的水天相接的地方模糊,仿若望去可以看穿那窄窄的地平线,目光一直到达另一块大陆。
居山临海望归人,归人不得。
秦屿揉了揉眉间,努力将昨夜噩梦中的漆黑挥去,提笔给昨天勾好的图上色。
不知怎的,画了很多次的那幅《止屿》,始终没有第一次那么自然得惊艳。
遥不可及的,振翅翱翔便高远得看不见的,轻而易举脱离视线的鸟;
沉默不语的,沉稳独立千万年未曾动摇的,不善挽留如海静谧的屿。
画纸上飞鸟的白晕染了些许背景的灰黑,秦屿却少有的暴躁地丢开画笔不想去改。
最近总是做噩梦……
状态太差了,根本静不下心碰笔。
周顷柠,周顷柠。
还有一周多……就快回来了吧。
我却总是……心神不宁。
想念。
想见到你。
想和你在一起。
一直一直,在一起。
24.
周顷柠此刻最后悔的莫过于过分的喜欢秦屿了。
提前一周解决余下的琐事,独自乘机回国,知道的也只有美国这边的同学,只为能给秦屿一个提前一周的惊喜。
却偏偏遇上飞机故障。
周顷柠静静地扶着氧气面罩,听着耳边充斥的轰鸣声与尖叫,目光穿过舷窗看向天外一成不变的漆黑,思绪万千。
人生竟是如此短暂。
如果我没有遇见你……
那大概会更加令我后悔。
快要18岁的少年几已褪尽青涩,脸上常是一副淡然沉着的样子,只是在想起秦屿时仍会泛起红潮,不难透出几分稚嫩的影子。此刻死亡迫近时也仍是一脸镇定,轻轻地拍了拍邻座紧紧拽着他胳膊的女孩的手背,在一片混乱中附在她耳边柔声安慰。
“会好的。”
“我害怕……害怕见不到明天太阳升起……”
混血小姑娘扑闪着盈满惶恐的大眼睛,歌一般的声音不住地颤抖。
周顷柠微微侧过身,有些吃力地在颠簸中替女孩戴好氧气面罩,拍了拍她一头卷毛,扬了扬嘴角。
“我们都会见到……心中所愿。”
25.
靠回椅背戴正面罩,周顷柠慢慢阖上眼,往事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初识秦屿的午后,飘飞的画纸,遍地翻滚的颜料,小心翼翼的话语,浅淡而温暖的笑容;
一个个一起度过的夏日,几瓶冷饮,空调屋,读书,闲聊,画画,嬉闹;
永远不放弃的身高梗,嘲笑他比自己矮十厘米,还一直乐于事后腆着脸讨好,看他佯装生气;
被自己承包的自行车后座,憋屈地蜷着腿,靠着他的背,闻着衣服里干净的洗衣粉味道;
和他待在画室的那些天,自己快速地起线画素描,秦屿慢吞吞地调颜色涂油画,无言而默契;
两次失败的表白,秦屿一贯的温柔拒绝,含笑的眉梢眼角,热气腾腾的面碗,隔绝彼此;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真正的吵架冷战,永远忘不掉的那天秦屿冰冷的话,和几乎死掉的心;
本已下定决心离开,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道歉,秦屿或许永远不懂他收到回信有多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