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世安的视野是前所未有的清明。青年翘起嘴角，上前一步，蹲下用双手把男孩儿的拳头紧紧包在手心。周围的草长莺飞都与他无关，他只想好好地看清楚这个男孩儿。

男孩的面容依旧模糊。

男孩儿愣了愣，有些手足无措，慢慢的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叶世安眨了眨眼，眨眼间，周遭重归黑暗，等他再度睁开眼，眼前的事物都变了一个样。

没有了漫天飞舞的落花，也没有了和煦的暖阳，只有一张床和一把椅子，而他正坐在床上。

他四下寻找男孩儿的身影，有一扇窗和一道门，可是房门紧闭、窗户也虚掩着，叶世安根本没办法看见外面的院落。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变小了。尽管所见的完全不同，但直觉告诉他，这里正是过去他在疗养院的房间。

既然如此，那么外头的某个角落一定会有男孩儿的身影。

滴答、滴答，墙壁上不知何时多了个挂钟，指针在房间内孜孜不倦地走动。窗户也打开了一些，万籁俱寂中不时会飘来一些来自春天的声音。

门外响起了嗒嗒的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叶世安果然看见打开房门的男孩儿捧着满怀的花草，手里还有两个装着奇异的小虫子的透明玻璃瓶。随着男孩子的脚步，他在房间所经行之处突然多出了一些家具，让这纯白的房间不那么单调。

他在另一边的角落把东西放下、挑挑拣拣后，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叶世安面前，把一枚四叶草郑重地放在他手心，接着伸出食指在他手上写字。

四、叶、草。

似乎是担心叶世安不识字，男孩子又伸手抓住叶世安小小的手，引导他去感受手里象征着幸运的四叶草。

叶世安细细抚摸着叶片，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他的脸上带着笑。

光与色中，他是浩淮眼中唯一的晴川。

*

我梦见了春天。梦醒了，发现那时是秋天。

唐纳德老教授给他最赏识的学生叶世安写了一封推荐信，信里措辞情真意切，令人动容。

叶世安本意是想亲自去一趟A国的学院，拿这封帮了他大忙的推荐信的同时，也最后再见一见他的导师。但这位情绪波动鲜明又十分固执的老教授却义正严辞地拒绝了叶世安的诚心好意，抢先把这封信投递给了邮局。

刚刚那通越洋电话里，老教授苦口婆心地劝，强调叶世安千万别回A国，倒成了他有求于叶世安。

叶世安无法，无奈道：“好吧，那么我回去的时候一定记得去探望您。”

于是叶世安拿着这封信去了本市的Z大。

刚刚下了计程车，叶世安的口袋又传来清脆的信息提示音，他把手机听筒放到耳边，得知A国的友人凯即将来访C国。

得知此事的叶世安表情淡淡，礼貌地低头回了条信息说祝他玩得开心，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提。

然后又接到了一个越洋电话。

电话里的凯显得十分情绪高涨，不过他一向如此。

“啊，贝克，我一定要告诉你我被我家老爷子交换来C国这件事！”

凯是唐纳德教授的孙子，这次被老教授开后门塞到C国来了，说是体验一下C国的教育。凯和叶世安同岁，实际上他不怎么想读研，但是一直持着“继续读下去也无所谓”的态度。他会说汉语，但他和叶世安交流的时候混杂了各国各地语言，以此来逗弄叶世安是他的爱好之一。今天的凯似乎比较正常。

“啊啊真是太令人烦恼了，我都要毕业了还来体验教育，老头真是太狡猾了！”凯操着一口东北腔，抱怨道，“其实就是老头儿打发我过来陪你！”

“嗯……”叶世安就听着，时不时给出几个单音节的回应。

“贝贝你好讨厌，老头儿净偏心眼！”

听闻此言，叶世安赶忙多挤出几句哄他的话。要是再晚一步，叶世安可能会忍不住挂电话。

凯意犹未尽地答应，又叫了几声“贝贝”才把电话挂了。

叶世安一坐交通工具就容易犯困，刚刚计程车之途也是以“被司机叫醒”这个结局告终。

一会儿坐公交车回去吧，或许嘈杂的环境下这种情况会好一点，叶世安揉了揉眉心。

叶世安不认路，这是他第一次来Z大，恰好门口有一群学生，他便上前问路。原来他们是志愿者协会的，今天要组织一场志愿活动，目前正在校门口集合。

“好的，谢谢。”

叶世安礼貌又疏离的模样令魏胜岚多看了两眼。

今天的活动比较大型，参加的人自然也多。有几个人是一个寝室的，不知怎的掉链子了，大家都在等他们，幸好今天来得早。

学校的林荫道两旁都种了树，绿化做得很好，但是在叶世安眼里就没什么区别了。叶世安严谨地按照本校学生的指示走，正是由于这种“差不多”的感觉，有几个岔路口走错了也没发觉；走的时间不短了，超过了预估的时间，而现在日头还挺早，路上没有多少行人，校车上的人也不多，没有再次找人问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