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钱良根本不知道祁藏凤为什么喜欢他。他只是单方面地、执着地认为祁藏凤对他情深义重。这段也许只是起源于一次简单心动的表白,历经岁月的润色,在反复的怀念中终于被高高地挂上了夜空,在钱良暗淡的人生中挥洒出美丽的光辉,被他看作是一生的救赎。
其实当他真的回到过去,就会发现,这颗爱情的种子如此脆弱,钱良都来不及做什么,它就悄无声息夭折了。
路边的野狗在垃圾堆里来回翻找,为了半只鸡腿高兴地呜呜直叫。钱良看着它,露出一个大大的夸张的笑容,似是咏叹道:“你可真可怜啊......”
钱良走到楼下,看见一辆汽车停在了路边。一个男人走过来,对钱良说:“钱小先生,钱总让我来接你,请上车吧。”
看见这个男人,钱良彻底冷静下来了,离家出走的理智也回来了。他面容平静地点了点头,坐在了汽车后座。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钱良闭上眼睛,开始回忆他一生不幸的起点。
钱良的母亲是钱父的表妹,两个人青梅竹马,长大后也顺理成章地陷入了热恋,很快,钱母怀孕了。在所有人都以为两人会奉子成婚时,钱氏集团的产业出了问题,资金链断了。在钱良的爷爷,也就是钱董事长百愁莫展时,岑家提供了帮助。对于这次帮助,他们只有一个要求,联姻。
钱董事长答应了,钱父也答应了。
钱母不答应,可是她没有办法。她也十分硬气,既然你负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带着尚未出生的钱良跑了,一跑就是16年。
所以钱良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陪在身边,他也不在意,依旧十分健康快乐地长大了。
我不需要爸爸,只要妈妈陪着我就可以了。
可惜,妈妈也不要他了。
或许是单亲妈妈的负担太重,或许是长时间清贫的生活令人无法忍受,又或许是新的爱情燃烧了钱母的理智,让她抛下一切随之而去,在钱良16岁的那个夏天,钱母拨通了钱父的电话,把儿子送还了钱家,自己嫁人了。可能是因为愧疚吧,钱母把房子留给了钱良。
钱良重生的前一天,钱母离他而去。由于过于悲愤伤心,钱良发了高烧,昏迷在了只有他一人的老房子里。所以钱良重生时才头痛欲裂,浑身冷汗。他生生熬了过去,侥幸没傻没死。
隔了一天,钱家就来接人了。
这也是上辈子暗恋祁藏凤的钱良拒绝表白的原因,他深受打击,不愿意也不敢再相信爱。他觉得,只要他没有心,他就不会痛。谁都会抛弃他,唯有利益永恒。
汽车平稳地驶进了钱家的大门。钱良一进大厅,就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女人。那女人三十来岁,养尊处优,气质强势,正是钱家的女主人,岑秋露。
岑秋露招招手,示意钱良走近一点。她仔细瞧了瞧钱良的面容:“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是钱家的孩子,只是流程还是要走一遍的,这样大家都安心一些。”
说着,那个开车送钱良的司机就上前取了一些钱良的头发。钱良心里清楚,这是要去做亲子鉴定。
岑秋露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钱良:“你的生活费会打进这张卡里,额度和你的弟弟一样。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住下吧,我已经安排了房间给你,以前的东西不用收拾了,太旧,我会安排人给你买新的。哦,还有,我会帮你转学,把你送进更好的私立学校,让你和你弟弟在同一个学校。”
钱良接过银行卡,礼貌地道谢:“谢谢钱太太。但是我不转学,我想留在金城高中。”
“不用叫钱太太,就叫我岑姨吧。”岑秋露疏离而客气地笑了一下,“你确定不转学?虽然金城高中是很好的公立学校,但相比我给你选的私立学校还是有些差距的。”
“是的,岑姨。”钱良说道,“三年后,我会是全省高考状元。”
说着话时,钱良看上去既不气弱心虚,也不志得意满,神情淡淡的,仿佛只是在说一个事实,却让人隐隐感觉到他那平静的眼神下隐藏着巨兽,蛰伏着,等到一个成熟的时机就能掀起滔天巨浪。
岑秋露想了一下,就没再勉强他。
第4章表白(三)
上辈子钱良被接回钱良家后就转学了,之后几年就再也没有见过祁藏凤。他和阿凤就像两条相交线,在16岁那年相遇,然后各自永不回头地走完了自己的人生,再也不能并肩而行。
这一次,他不会让这件事情再发生。
钱良打开了自己的房间,房间被收拾得很好,看起来温馨又舒适,可以看出布置房间的人是花了些心思的。钱良把岑秋露送的礼物随手扔在书桌上,冷笑了一声。
作为钱家的正房太太,岑秋露对他这个“私生子”可以算得上是和蔼了。钱良从前也不知道原因,对她心中颇有好感。在钱家一众人中,他也只对岑秋露信任几分。后来他才知道,他不过是一颗被扶持的棋子罢了。
岑秋露嫁给钱父十几年,只有一个亲生闺女。钱董事长有些重男轻女的思想,觉得家族企业不能让女孩儿继承,因此对岑秋露这个儿媳妇有几分不满。后来钱父的情妇葛云丹生了一个儿子,钱董事长非常高兴,亲自给他取名为钱振业。这个钱振业就是岑秋露今天口中所说的钱良的“弟弟”,今年14岁,正在一个私立学校上初中。
在钱董事长的纵容下,葛云丹常常仗着儿子跑来钱家耀武扬威,对岑秋露冷嘲热讽。近些年,葛云丹越来越嚣张,岑秋露应付起来也越来越吃力。正好这时,钱良被接回来了。岑秋露有意扶持钱良和钱振业打擂台,也有了些底气对付葛云丹。毕竟从现在开始,钱家就有两个儿子了。
既然岑秋露利用钱良,钱良也可以利用她。钱董事长是一家之主,但是不喜欢他,钱父生性懦弱,是个两边倒拿不定主意的角色,钱奶奶体弱,常年卧病在床,而葛云丹必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为了避免在钱家陷入四面楚歌的困境,钱良需要她这个盟友,只是心中要时刻提防。
为了得到岑秋露的正视,钱良也需要拿出一些资本。全省高考状元,正是仅仅16岁的他能拿出来的证明自己优秀最有力的证据。
其实过了25年,高中的知识钱良早忘干净了,一切都要从头来过。真是吹牛一时爽,爽完火葬场,钱良内心暗暗自嘲了一句。
有了上辈子经历的钱良心里很清楚,想要光明正大地和阿凤在一起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需要克服很多困难,踢开很多绊脚石。他会一步步地,将这些碍事的东西拔除干净。祁藏凤这个人今生注定要和钱良绑定在一起,谁也无法阻挡。
这是一只凶兽,于万千世界中瞧上了那唯一一颗仙草。它窥视着,等待着,等仙草开花时就将其一口吞入腹中。在此之前,所有企图染指仙草的人和物都会被它撕成碎片。
钱良整理好司机先生送来的书本,按亮了房间内的灯光,打开了高一课本,开始复习起来。这个房间的灯光亮了半个晚上,终于熄灭了。
第二天一早,钱良起床上学,刚好看见钱家一众人在吃早饭。他看到了昨天无缘见到的钱董事长,钱父,还有钱振业。
“阿良你醒了?快过来吃早饭。”岑秋露亲热地招呼钱良。
钱父向钱良这边看过来,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阿良,我是你的爸爸。”
“爸。”钱良很上道地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