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怀桑看直了眼,被彻底吓懵了,慢慢站起来,喃喃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吧……”他见聂明玦这样,必然会血尽而亡,一想到唯一的亲人要在他面前死了,眼泪忽然就上来,不顾一切要飞上台阶去拦下聂明玦的动作,“大哥!!!大哥!!!你醒醒啊!!!”
聂明玦此刻六亲不认,见神杀神遇佛杀佛,就算是见到了聂怀桑,此刻在他眼中,恐怕也和刀俎上的鱼肉毫无分别。
见聂怀桑这完全失了分寸不顾一切要去送死的做法,几个机灵的门生立刻反应过来,跟上去及时拉住了聂怀桑的后衣领,把他硬生生拦在了台阶正中央。
几步开外,聂明玦正与人厮杀得血肉模糊。
聂怀桑瘫在台阶上,抖着声音哭道:“大哥,大哥!醒醒!是我怀桑啊!是我啊、是我啊!是怀桑啊!大哥!”
他很少用这么大声音说话,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嗓子便哭哑了。
门生见一段鲜血淋漓的残肢已经飞到了聂怀桑身侧,被吓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赶忙扶着失魂落魄的聂怀桑走下了台阶。
医师已经让人把金光瑶带走了,台阶下的空地上只留下一大摊刺目血渍。
聂怀桑见了那一大摊血,盯了半晌,眼圈不由自主又红了,扣着一个门生不分青红皂白就噼里啪啦六神无主慌乱问道:“我大哥会不会死?……三哥会不会死?……二哥和三哥的孩子会不会有事……怎么办…二哥若是问起来,二哥会不会想杀了我?……怎么办怎么办?……二哥一定会杀了我的……大哥、大哥……我大哥怎么办、怎么办?……”
门生没有办法回答他,只能沉默。
聂怀桑游手好闲惯了,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被吓得话都说不好,见没人回答他的问题,一颗心顿时凉到了底,脚底一软重新又跪倒在血泊里,想起金光瑶蜷缩在血泊里要死不死的模样,心吊得更紧。
“二公子,快逃!”
一声急促短音传来。
原是聂明玦已经把正厅外的门生解决完,便走下了台阶,提刀正向他走去。
没有一个人敢挡聂明玦。
和赤锋尊对打,本就是飞蛾扑火不自量力。方才在正厅前已被解决掉的门生们已经很好诠释了这个道理。
聂怀桑仍旧是跪在血泊里,不掉头就跑也不站起来。他知道自己修为低,想逃也逃不过,只是红着眼抓着地上的血,手上一片狼狈,他抬起头红着眼睛哽咽道:“大哥,你不认识我了吗?大哥?”
聂明玦朝他走来,提着刀。刀上的血一滴滴往地上砸。
聂怀桑的眼泪也一滴滴往下砸:“大哥?……我是怀桑啊,我是怀桑啊。”
聂明玦走到他面前,毫无停顿地,起刀。
聂怀桑闭上眼,低下头缩着肩膀用尽力气大喊:“大哥!”
预想中的刀锋并未落向他的脖颈,一剑出鞘及时抵挡住了聂明玦的动作,电光火石间,瞬而三步开外又是一阵兵戈重响之声。
是朔月。
原本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的门生们这才松了口气,像见了救星似的纷纷七嘴八舌喊道:“泽芜君!是泽芜君来了!”
蓝曦臣也是临时被赶来的聂家门生喊出来,一听说聂明玦走火入魔的消息,先是一愣;再听说金光瑶被聂明玦从几十层台阶上踹了下去血流不止,一时刻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能多想了,当即拿了朔月与裂冰就奔去聂府救人。
蓝曦臣筋脉皆毁的旧伤还未好透,与聂明玦对打时便有些吃力,所幸二人打了没多久,聂明玦便因体力不支血皆流尽而倒地不起。
蓝曦臣见聂明玦没了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撑着朔月半跪在地上,手腕上的绷带已经隐隐见血。
蓝曦臣回头:“魏公子和温情医师请过来了吗?”
“还要一点时间。”聂府门生战战兢兢回答,“不过估计快了,不需要多久。”
蓝曦臣点头,无暇顾及倒地没了气息的聂明玦,勉强站起来抓着一个人便急切道:“那、那么,敛芳尊呢?让我见他,我要见他。”
连声音都在抖,蓝曦臣是真的在怕。
门生自然知道事态危急:“您跟我来!”
蓝曦臣生怕聂明玦走火入魔后化作冤尸还会再度暴起,便给他下了一张抑制符,简单和守在一旁的门生交代了几句,也不管还在血泊里发愣的聂怀桑,便跟着门生走去见金光瑶了。
聂怀桑愣了很久才反应回来方才发生的事情。他从血泊里站起来,一步步慢慢走到聂明玦的尸体前,鼻子很酸。
一些很多无关紧要的小事忽然浮光掠影一样闪现,无论是惯常责骂还是罕见平静,都忽然凝滞,清晰地烙印在死亡的边缘线上,熔化成一道隔绝生死的铜墙铁壁。
他甚至昨天还在和他的大哥生闷气。然后今天,大哥忽然就,走火入魔,死了。
膝盖一软,他扑通跪在聂明玦面前,忽然又不争气哭了。上气不接下气。
这到底是他的大哥。无论严厉也好,责骂也罢,到底是血浓于水,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亲人。他一度以为自己大哥的本事可以顶天。他无论做什么事情,做得好做得差,横竖都有他的大哥替他善后。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独自一个人的。他就算懦弱不成器,也会有聂明玦把事情操持好,他只需要做他的二公子就可以了。
可是聂明玦死了。就在他面前。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死。
也不知多久,身后一道恨铁不成钢的女声响起:“敛芳尊在哪里?快带我去。六七个月的身子,这下还不得出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