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一步也走不动,大悲大喜起起落落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几乎是有些慌乱无措地抱住魏无羡,像是抓到了一丝真实,压着嗓子说:“……谢谢。”
魏无羡笑了一声,扔了句谢什么。他正要带他去军帐里缓缓,却见聂怀桑也从灵堂里走了出来,捏着一把黑扇子。一出灵堂冷风吹的厉害,他把冰冷的手往脸上揉了揉,哒哒哒跑向魏无羡那处。
魏无羡道:“怀桑,这是怎么回事?”
聂怀桑一愣,捏着他的扇子左顾右盼,抓耳挠腮悻悻然:“……我、我不……”
魏无羡打断他:“你不会不知道。”
聂怀桑局促又不安,无端背了口锅,他急得要哭出来:“我真的,唉,我真的……”
魏无羡盯了他一会儿,最终转身带着蓝忘机走了。聂怀桑畏冷,重新揉了揉脸,把手蜷缩在袖子里,抖抖索索四下张望一番,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就只好重新进了灵堂。
蓝曦臣仍旧面无表情烧着他的锡箔元宝,脸色比银纸还要苍白些。
聂怀桑道:“……二哥,你不与他们说吗?”
蓝曦臣顿了顿,半天才开口:“说什么?”
“……说、说为什么你没去……魏公子觉得这事情和我有关呢……”聂怀桑有点委屈,“就、就……我真的什么都不做就被他猜忌……”
“因果罢。”蓝曦臣笑了一声,这些事情真的太凑巧了,“你去与他们说吧,我不想说。”
聂怀桑站起身:“好。”
魏无羡正和蓝忘机围着火炉取暖下棋。按理来说,魏无羡并不喜好沉下心来场棋盘乾坤,可眼下蓝忘机心如乱麻,恐怕需要静心沉气。
二人正落子,军帐被一柄扇拉开了一条缝,冷风丝丝缕缕钻进来,聂怀桑探进一个脑袋:“你们下棋下得可好?”
魏无羡往后一靠,懒懒笑道:“我们可算要得到一个交代了,可骗得我和含光君好苦。”
聂怀桑讪讪坐下:“话不能这么说……”
魏无羡仍然笑:“方才怎么骗我说什么都不知道呢?”
聂怀桑有些委屈:“这件事情应该是由二哥来说的,由我言说恐你二人又不信……只是二哥心情郁郁,他不愿多说,让我来和你们说……”
魏无羡道:“那你说吧。”
聂怀桑道:
“接到那封密信的时候,二哥正在教我认兵谱布阵。我不怎么会这种东西,到很晚也学不出来。那封信来了,我很好奇,就问是什么事情,二哥说……敛芳尊要约他见面说事。
“我说不行,万一有诈呢,二哥你要带些人过去的。可是二哥他不设防,只说在这一方面,他信的过他。我说要不要和你们说,二哥说这是他的私事,也嘱咐我不要和任何人说……”
魏无羡颔首:“然后呢?”
军帐里很暖和,聂怀桑被他盯得有点冒冷汗,就打开扇子扇啊扇的:
“约好是七天后。七天里我就一直和他劝,说不要一个人去……因为我觉得真的很危险啊……结果当晚二哥忽然身体很不舒服,发起了烧,着实无法赶过去,就只能托一个信得过的弟子带着信物赴往酒楼,然后重新再约时间。
“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魏无羡道:“如此说来,你一开始就知道,当晚死的不是泽芜君。”
聂怀桑点头:“是。”
魏无羡眼色一冷:“为何?”
“倘若传出……殒命的讯息,或许、或许他会来……”聂怀桑紧了紧手,别开眼光,目色落在零星棋盘上,“他或许会来的……他或许会来的。我真的恨他,我想抓住机会。”
“他怎么会来?你指敛芳尊?”魏无羡觉得有些好笑,“他都把人烧死了还要来假慈悲吊唁?他?”
“不是,或许是为了,确认。”聂怀桑道,“确认有没有死透。三……敛芳尊他,做事一向求个妥帖。”
魏无羡微微一愣,如此想来,倒也觉得不是没有道理。
蓝忘机忽而开口:“我兄长知道吗?隐瞒死讯的事情。”
“方才与他说过了。二哥他……可能已经不在乎了。”聂怀桑苦笑一声,“……他算计我大哥害死我大哥,可他居然连害二哥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蓝忘机略一思索:“兄长他赴等闲之约都不会无故推辞,这次是什么症状?可有大碍?”
“方才找温医师诊过了,入梦散。约莫是上次下药时剩余没发挥药力的残剩,”聂怀桑垂下眼睛,语气也跟着低沉下去,“大抵是因果轮回罢,说来好笑,当年恨入骨的东西,倒是救了二哥一命。”
魏无羡别开目光,默不作声。原来是这样,倒真的是太巧,人算不如天算。
聂怀桑小心翼翼:“那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