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做的时候是有提过早课的事,让他不要在身上留印。然而到了后头,他半忘记半记得下手没个轻重。今早上林择起来看见脖子上的痕迹,就没再跟他说过话。
“本来一开始说出去吃的,”钟鹃端着切好的土豆片,和林择从厨房里出来,“结果许立说在家里吃自在些,非要在家里煮。”
许立起身去接她手里的盘子:“我不是想着出去吃不方便。”
钟鹃把椅子抽出了些缓缓坐下来,她肚子已经很大了,弯曲膝盖都显得吃力:“我之前还跟许立在商量,一直想找个空问问你的意思。”
许立“呔”得一声想要拦却也没拦得住,钟鹃的话已经从嘴巴里出来:“想问你愿不愿意做小孩的保保。”
方远没听太明白,随口回了一句:“什么保保。”
“他们那儿的土话,”许立有点闷闷不乐得拿起了啤酒罐,“就是干爸爸的意思。”
他半罐酒咕咚下了肚,一转头瞧见方远正看着他,没好气得把罐子捏得咔吧响:“我劝了我,我好话歹话都说尽了。”
“我跟许立都不是本地人,也没什么亲戚在这边,”钟鹃伸长筷子夹着锅里的豆皮,“以后我们俩要出个远门,小孩都找不到人照应。”
她筷子没夹稳,豆皮滑进红汤锅那边,溅起来的红油弄脏了袖口。
许立抽了纸巾递给她,但油已经浸进去擦不干净。
钟鹃擦了两下突然停住手上的动作,撑着桌子站起了身:“我去下卫生间。”
卫生间那头的门一关,这边许立长吁出口气,摇着头无奈道:“你说这事我怎么说我,我都跟她说了不成。”
方远听他在耳边咕哝着,却也没听进心里。他不喜欢小孩,当初跟林择坦白的时候,他说的是实话。
许立嘀嘀咕咕没说上两句,钟鹃就在那头叫他过去。他放下筷子便往卫生间走。
没了他跟钟鹃,饭桌上一下清净下来。
林择吃着碗里的藕片没抬眼,但也仍然感受得到对面笔直的目光。临近期末他这些天忙得像个陀螺一样,刚才许立他们聊得内容也听得不仔细。
他吃了两口终于还是把筷子放回碗上,对上那个视线道:“我明天有事要早起,晚上早点睡。”
方远靠着椅背看着他,似乎不是想说这个事。
许立嘴里的毛肚还没咽下去,站在卫生间门口敲了敲:“怎么了。”
里头没有回应,他哐啷哐啷手上敲得更急了些:“没事吧。”
“许立,”钟鹃的这一声喊得有些迟疑,“我好像要生了。”
他明明记得预产期还有半个多月,钟鹃现在突然说要生了,他感觉心跳加速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
“你把那个灰色的提包拿上,我放在卧室的窗台上,”对方显然比他冷静许多,指示也有条不紊,“东西在里头我都准备好了,马上送我去医院。”
许立着急忙慌得往卧室里跑,跑到半道听见钟鹃在后边镇定得补了句:“你刚刚喝了酒,车钥匙给方远让他开。”
方远的车开得很稳当,但许立在后排却是坐立难安焦灼得很。
隔个两三分钟便憋不住催一句:“能不能再开快点。”
钟鹃一开始还会安抚他,说自己没那么快生用不着着急,到后头也被烦得没了耐性,干脆让他别再说话。
她说是没那么快,然而痛感一阵一阵得上来,额头上瞧着全都是汗。
等他们到了医院挂完号,又办了住院手续,她已经是坐也难受站也难受,只能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床缓慢得走动。
林择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着屋内的许立陪着钟鹃在床边来回得走。
方远在医院门口的饭馆里买了热菜热汤上来,钟鹃不好受得厉害也没吃多少。
他把许立要的东西搁在了床边的矮柜上,揉着肩膀从病房里出来,坐在了林择的旁边。
对方低着眼望着地面像是在走神,方远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往下扣住了手指。
走廊上的人来来往往,似乎有人看见又似乎没有。
林择手往回撤却没能收得回,只能由着对方有一下没一下得用指腹摩挲着自己的手指。
“在想什么。”
他在想上一次像这样坐在医院椅子上的时候,是改志愿被他爸打断了肋骨。他其实已经记不起当时的痛意,只记得走廊里满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你觉得是男孩还是女孩。”林择低头去看被方远扣着的手,温度传过来让他有种温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