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十七听他这般说,便知道他是允了。恭恭敬敬跪下磕了个头,便携着十九离去。青龙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看着,等着他们走了,便过来抚弄着霄的头发,笑道:
“刚送走一个云岫,你又弄来这两个活宝。看来我想单独与你同行这事,是怎么都不成的。”
霄扬起头看他神情,青龙的模样实在算不上愉悦,不过倒也谈不上是生气,不过是带着些玩笑的意味。霄便也笑道:
“咱们两个结伴行走江湖,一点经验都没有。虽说有你在什么都不怕,到底还是容易露出行藏。若是被圣上发觉,不知又要添了多少麻烦。有了这两个人跟着,有些事便可以规避过去,遇到非出手不可的情况,也可让他两个代劳,省了许多事。”
青龙笑:
“偏你能想出这许多借口,你愿意叫这两个人跟着,我倒也无所谓。只是你要看住了行李,别哪天睡一觉醒来,发现什么都叫人偷光了。”
“哪至于呢,有你在就不怕。”
两人笑闹一阵,一同回了住处。第二天一早,他们早早起来,想着那郑氏兄弟若是没来,他们自行走了便是。不想郑家兄弟起得更早,他们一出来,便看见那哥俩已然在门口等着了。
兄弟两人穿着一样的衣服,梳着同样的发式,高矮胖瘦几乎完全一样,一般人很难辨认出差别。青龙却知道郑十七的神情比他兄弟看起来显得更严肃些。此时十九的酒早已经醒了,过来跪下给他两个磕了个头:
“十九不知天高地厚,前些日子冒犯了二位,祈请恕罪。如今兄长想要跟从二位,十九也愿跟从,但凭差遣。”
霄看着郑氏兄弟,道:
“我们二人既非达官显贵,又不是英雄豪杰。其实用不着什么随从。你们兄弟二人若是想谋个什么出身,跟着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帮助。你们若执意要与做我的随从,从此便不可再做那偷鸡摸狗的事,我按照我此前随从云岫的例降一等,给你们每人每月五两银子,此外的一应吃住,都由我们开销。五两银对你们来说可能不多,但就一般随从的月钱来看,这些钱已然不少,你们若嫌不够,便不要跟着我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兄弟两个互相看了一眼,齐齐说道:
“这条件我们答应下了,五两银子尽够,我们并不敢嫌少。”
条件既然已经谈好,郑氏兄弟就跟着霄和青龙了。
他两个没有坐骑,之前郑十七骑的马是老孙的,这会儿早已经还给了人家。如今既然要同行,不骑马实在不行。好在郑氏兄弟此前向冯绰借了钱,这会儿尽数拿出来买了两匹马,这钱也就花光了。
四人一起同行。郑氏兄弟对这一带极熟,
再说那冯绰,他熬夜写完了要报告的文书,第二日就动身去了京城。此地离京城不算太近,虽说他日夜兼程,也足足花了七日。他将文书交上去,管着此事的老太监瞥了一眼,叫他明日再来。
冯绰从前也曾临时交过加急的密件,有时候能拿到赏钱,有时却只能得到一场痛骂。此时他听见让他明日再来,心中颇觉不安。
他为人一向谨慎,知道圣上早已昭告天下说晋王已死,便不敢写晋王的名字。只是详详细细将他从郑十九口里套出来的话和那两人的体貌特征全部写清,让圣上自己判断去。不过如果写得太过隐晦,只怕这报告也到不了圣上的手里。他本来只是粗通文墨,写这公文颇费思量,如今交上去,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成。
他那一夜都没有睡好,到得第二天,他去那衙门问情况,看见那平常不假辞色的老太监,此时满面堆欢:
“你来啦?我跟你讲,你这一回可是交了好运。上面的人看了你交上来的东西,说是要见你。”
老太监笑得喜滋滋,冯绰看见他那模样,却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上面的人要见他?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冯绰心中惴惴,不知是福是祸。他暗暗有些后悔,或许他得了这消息,本来不该报上去。钱虽然有用,到底没有命重要,若是无意间探听到了上位者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事,反而容易送了性命。
不过如今他也没什么别的法子,上面要他去,他总不能因为害怕就跑了。他心里没底,往老太监手里塞了一块银子。
虽说冯绰也明白,这老太监并不是什么说了算的人,如果上面决定要他的命,给不给这老太监塞银子结果都是一样。可他还是给了钱,似乎觉得这样心里便有了底。
老太监笑得更高兴,脸上开出一朵菊花来,丑得没法说,让人不忍看。他伸手给冯绰指了个方向,让他到里面去见上官。
那老太监的上官也是个太监,年纪却轻得多,肌肤紧致有光泽,看起来保养得很好。他问了冯绰些问题,冯绰一一答了。他似乎对冯绰的回答挺满意,没有多说别的,只是叫他先回去,明日再来。
冯绰本来松了一口气,听他说明日要他再来,心里又觉得有些不大安稳。
明日又会怎样呢?今日该说的都说了,该问的都问了,他只是想不透为何还要他再来一次。
冯绰咬了咬牙。
罢了,来便来,若没些胆量,也不做这事了。这回若是弄得好,似乎是能得不少赏银。不能就这么功亏一篑。
第三天冯绰又去,却没人见他,又不赏他银子,又不许他走,只是让他在老太监那儿等着。他一直等到傍晚,才有个年轻黄门领他进去。他跟着那年轻黄门,不知道走过几重门,转过多少个弯,经过多少宫墙影壁,才到了一间屋。那小黄门让他在那屋里等着不许乱走,自己出去回话。
什么样的地方才会有这么深的院子?冯绰在那屋里待了好半天,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他这是到了宫里。
这让他心里一阵紧张:莫不是圣上想要亲自问话?圣上若是问他,他该说点什么呢?
正踌躇间,冯绰忽听有许多人的脚步声往这边走过来,方才带他过来的小黄门走在头里,过来叫他赶紧跪下。冯绰连忙下跪,不敢抬头。只听见身边脚步嘈杂。
冯绰没有抬头看不见,只是大致感觉出如今这里站了许多人。没有人叫他抬头,他只是低低地趴伏着。
有个清朗的声音问了他问题,却和龙的事无关,只是几句闲话。冯绰不敢隐瞒,一一作答。那人似乎对他的答案算得上满意,又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什么。冯绰就听见满屋子的人都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