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鲮鲤的攻击已经可以非常轻易地躲开了,应遥轻飘飘地飞开躲过了鲮鲤的另一只爪子的攻击,低头确认了一下自己前进的方向是否正确,然后向卓远山展示了一下影子的变化,解释道:“这说明光源在斜下方一点儿的位置,这不太符合常理,所以我打算去看看。”
卓远山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他一边驱使灵气在经脉里滋养被鲮鲤爪子拍得有了瘀血的肺腑,一边用指尖在眉心上画了个明目符篆,往向脚下只剩一点儿痕迹的“气泡”们,忍不住问:“阿遥觉得我们现在身在另一个‘气泡’中?”
如果这些看似广袤的试练之地都不过是存放在通天境内层的幻境,那么幻境外有灯火,乃至有人观察都是说得通的,隔了一会儿卓远山想到了这一层,又低声和应遥说:“阿遥想刺破‘气泡’的壁另辟蹊径离开吗?”
应遥平举着救俗剑,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绕着救俗剑的剑身转了一圈儿,接着注意到留下阴影面积最大的方向有了一点而改变,于是他不再向下飞去,而是微微转了个弯向原本朝向的左手边御剑而去。
“我想看看这个‘气泡’究竟有多大,”他回答卓远山,“我想知道究竟是这只鲮鲤个头太大了,还是我们进入幻境后被变小了。”
第九十四章梭舟
通天境内层的第三关试练所在的地方是个空荡荡的天空,一点儿给人落足的地方都没有,应遥和卓远山两人已经向上飞了良久,又和成群结队的蛇头狮身兽与山岳般的鲮鲤打了一架,都有点儿筋疲力竭。
卓远山跟着应遥飞了一段距离,发现鲮鲤虽然还浮在两人头顶,但看起来不打算伸爪子把两人抓过去吃了,就招呼了应遥一声,停下脚步把芥子戒里的梭舟放了出来。
应遥看这梭舟觉得眼熟,他回忆了一下,想起是卓远山带着自己从西雪山前往无亮城时乘坐的那艘,卓远山既和他在上面胡天胡地,也把被打断腿的剑修丢在床上不闻不问过,这些事过去的时间不算久远,应遥跟着他踏上梭舟时会以就突然接二连三地从脑海里冒了出来,叫他的脚步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
“卓世叔还留着这艘梭舟呢,”他扫了一眼舱内的摆设,“看起来还是老样子。”
剑修发现他离开梭舟前随手搭在椅背上的衣服还在原处,他养在窗台上的两盆金钱草也活得好好的,卓远山惯用的茶壶和茶杯倒扣在桌面上,边上摆着的白瓷茶罐看起来也许就没有动过,维持鲜度的阵法灵石耗尽,茶叶尖上长了一层不好看的白毛,看起来已经不能喝了。
卓远山径直走近船头更换了灵石,然后指定了前行的方向,应遥随手翻了翻扣在桌子上的话本,发现又是自己写的《江岚有情月无情》,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拿着话本走到卓远山身边,重新检查了一下他指定的方向,然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方位没有变,”应遥说,“我原本担心灯火的位置并不固定,好叫生出疑问的人无法找到它的准确位置,只能强行通过鲮鲤的追杀,现在看来这可能是个通关提示……卓世叔,你又在想什么?蛇头狮身兽又出现了。”
梭舟里存在着无数卓远山和应遥一起生活的痕迹,卓远山靠在墙壁上垂着眼睛注视着这些属于过去的细节,缓慢地回忆起自己当时面对因为情蛊而显得格外热情奔放的剑修的心情,然后露出了一个苦笑。
他给应遥种下情蛊时已经做好了和他过上几十年日子,等到成功地欺骗了天道就杀了他斩情劫,但没想到还不到一年应遥就自己挣脱了情蛊离开了他,而他那时已经被光彩夺目的剑修所吸引,没能欺骗天道,反而成功地骗过自己,因此弄假成真,把一个假的情劫变成了真的。
自那之后他身陷情劫不可脱,修为虽有进益,却弄了个不明不白,让他即使现在从情劫中清醒过来,也不知道自己往下该向哪里走。
道与应遥不可能兼得,卓远山对此心知肚明,但他偏偏贪心得一个也不想抛下。
应遥抬脚踹开一个卓远山弄出来的蛇头狮身兽后就把救俗剑收了起来,一抖手里的话本,用灵气把它的书页打散重编,变成了一根看起来不怎么结实的绳子,轻盈地跃起贴着舱顶从蛇头狮身兽头上越过,手中的书绳一抖拴在了几只对卓远山嘶嘶吐信的蛇头狮身兽的脖子上,然后再跳回来打了个结,把这几根脖子捆到了一起,用手拎着它们低头钻出卓远山的梭舟。
正好鲮鲤懒洋洋地伸出爪子摸了一把梭舟,应遥眼疾手快地把手里牵着的蛇头狮身兽甩进它的爪子里,鲮鲤弯曲的爪尖勾住了绳结,看起来有点茫然地把这几只倒霉的蛇头狮身兽凑到尖尖的鼻子前闻了一下,塞进嘴里嚼了两下,然后打了个震耳欲聋的饱嗝。
第九十五章膈膜
应遥捂着耳朵钻回了梭舟,卓远山身后没有再冒出新的蛇头狮身兽,应遥把自己之前没收走的旧剑袍拿起来抖了抖,想起这件是卓远山送给他的,于是又把它放回了原处。
“鲮鲤吃了那几只蛇头狮身兽后打了饱嗝,它们一点也不抗揍,所以不是什么太严重的恶意,卓世叔刚刚究竟想到了什么?”他看着卓远山问,“是不知道如何渡情劫的为难,还是触景生情,想起睡我的场景后升起的欲望?”
剑修本人大部分时候都认为寻欢作乐不如练剑,但并不意味着他是个清心寡欲的圣人,法修就更不会戒色节欲,卓远山看见应遥留在梭舟里的一些琐碎杂物和一点儿当初没收拾干净留下的寻欢作乐后的痕迹,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他的温热和紧致,然后道与应遥之间的左右为难也从他心里浮现出来。
“为难和欲望应该都不算是恶意,”卓远山反驳说,“只是人之常情。”
应遥不打算和他争论,他走到窗边用手捏了捏自己的金钱草肥厚的叶子,往刻在盆上的凝水符篆里诸如了一点儿灵气,然后转了转它的方向,把叶子比较稀疏的那一面转向了窗口。
“所以它们弱得惊人,”剑修淡淡道,“我无意探究你现在在想什么,卓世叔,不过既然现在离痛过幻境还有一段时间,你不如想想你要怎么渡情劫,顺便处理下你那内伤。”
应遥同样也有卓远山的梭舟的控制权,他扔下话后就转身回到船头检查梭舟的方向,吃得打了饱嗝的鲮鲤懒洋洋地在梭舟上面飞着,看起来准备消极怠工,梭舟前方仍旧空无一物,但已经有了一点儿不同寻常的颜色,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珠。
应遥为自己的判断打了个寒颤,然而等他静下心来想要仔细观察时那点儿颜色有毫无预兆地消失不见,他回头看了一眼卓远山想要证实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然而卓远山已经盘膝坐在床上开始调息,没有看见远处的变化。
应遥受的是外伤,只能用灵力滋养着慢慢好转,眼下还是疼得厉害,他叹了口气,强行压下心头升起的不安,抓起救俗剑出了梭舟向鲮鲤飞去。
吃饱的鲮鲤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圆润的球,雪白的肚皮和粉嫩的爪垫从球里露出来,如果是正常大小的鲮鲤,看起来应该会很可爱,但这只的身材只会给人巨大的压迫感,应遥看见鲮鲤鼻尖耸动着嗅了嗅他的味道,感觉自己的后背一凉,胳膊上的汗毛慌忙挺立起来表示受到了惊吓。
“你想去填它的牙缝吗?”救俗剑担忧地问,“我觉得它可能不会觉得你好吃,毕竟肉少骨头又硬。”
应遥抽出救俗剑挡下了鲮鲤伸过来的爪尖,然后凭空借力越上它的爪子,将救俗剑插进它鳞片间的缝隙里把自己固定在鲮鲤身上,飞快地用灵力把自己包裹起来,数息后鲮鲤收回爪子,带着他穿过被撕裂的空间。
剑修感觉自己好像是从高空一头扎向数百丈下的水面,还没从头晕眼花中缓过劲来水池又迅速结冰,鲮鲤拖着他强行在冰冷坚硬的冰块里前行一段,应遥预先准备的灵力罩眨眼就碎了个干净,他握着剑柄的手背上被细碎的冰割破,又添了几处流血的伤痕,接着他身上已经破损的剑袍被撕了个粉碎,旧伤再度开裂。
应遥疼得嘴唇哆嗦,然后他成功地穿过了第一层“气泡”的膈膜,他顾不上松一口气,冒险放出神识,努力睁大眼睛观察在空间之间穿梭时看到的景象。
应遥看见了一串漂浮的气泡,他们所在的空间是挂在最上端的一个,那只倒浮在天空的鲲只是抓着气泡的膈膜探出头喝水,而在这些气泡外尚有一层有些浑浊的水幕阻膈,他刚才隐约看到的眼珠的主人拎着一盏灯站在水幕后。
第九十六章缩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