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珦兴致颇高地回答:“先生留了功课,要去画几幅画。”
贺剑轻点头笑了笑,心里给顾文以画了个叉。
第二十二章
马车载着贺剑轻和余珦二人往云韶山而行。
云韶山位于京城西郊外,如今这时节,满山红叶已到了最美的时候,一眼望去,红霞浓云般铺散,景色艳丽,即便是在灰蒙蒙的天色下,依然如火焰般跳脱惹眼。
说是山,云韶山却并不高,山脚下有石阶铺就,是京城人士闲暇时可以来赏玩的一处风景,因此顺着山脚直达山顶,都铺着石阶,有平坦之处,甚至还有一段石板路,供人便走边赏红叶。
在路旁,也不时出现石凳石桌方便休憩。
余珦便在半山腰挑了一处坐下来,将带来的笔墨都一一摆在石桌上。
贺剑轻站在道旁,不用他吩咐,手底下人早已将周围几里都清扫一遍,确保无人叨扰,也无闲杂人等窜出来坏了情致。
在他们面前,是蔓延向下的红叶林,遥望出去,还能看到远处真正的群山连绵起伏,山峦间云雾飘散,与此地红霞相应,苍茫青翠看起来更赏心悦目。
贺剑轻一回头,就看到余珦早已铺开纸张,规规矩矩地在纸上画了起来。
他眉心一挑,未知余珦还当真是来作画的。
他便走过去,站到了余珦身后,看他先勾勒出山峦的线条,起伏的几条线,歪歪扭扭,唔,倒也画得不错。
秋风簌簌,吹动纸张掀起边角,余珦许是到了关键时候,拿手压了压,拿开之后,半张纸又被吹起,他正抬眼想找东西,见贺剑轻已经拿了光润干净的原石压住了飘动的纸角,变成冲他眯眼笑笑,又埋头顾自作画。
贺剑轻想了想,再度踱步到他身后看着,这会儿便不再沉默了。
“红叶画得近了些。”他出声道。
余珦“嗯?”了声,扭头看看远近,再低头看自己所画,连片红叶与山峦之间的距离,似乎并不近啊。
“挺对的呀。”他很满意地说。
贺剑轻便上前一步,伸出手越过他的右肩,扶上余珦的右手臂,手掌覆住骨节分明的手背,俯首在余珦耳旁压低声音道:“这里再添几笔,可勾勒出层次……”
余珦被动地随着贺剑轻的手力移动自己的手,耳畔的气息带着一点热度,若有似无地拂过耳尖,掠过耳廓,触到了他的面颊。
肩膀处微微受到了一点压力,他能感觉到轻轻的力道将自己半覆着。
手背贴着温热的掌心,令他自己的手指无法动作,只能随着对方慢慢游走,在纸上幽幽画下几笔,添了些让人豁然醒目的线条。
余珦一时之间神思飘忽,脑中一片混沌,恍然不知何处,直到贺剑轻轻笑了一声,他犹如被一道飞驰而至的暗器击中,整个人一颤,这才抓回了神智。
“……啊,画歪了。”余珦猛地将笔停下,重重地锤了一下石桌,磕疼指骨。
此时他心头乱糟糟的,也不明白现在盘绕在心头那令人懊恼的感觉是什么,似乎是熟睡中有人拿羽毛撩拨他的鼻端,似在茫然的迷雾中,有人轻轻抚了抚他的指尖——
这感受,撩起他乱跳的心,又将他的思绪搅成一团浆糊,令他整个人都不大舒畅,恨不得端一盆水将自己从头到脚浇个透彻,这才舒爽。
贺剑轻退开几步绕过去,拉起他磕到的左手,指尖安抚地摩挲了着,道:“是我鲁莽了,不如再画过一幅吧,如何?”
他将自己添过几笔的纸抽出来,举起来装作细看,余光瞥见余珦闷不做声摸了摸右耳朵的模样,畅意地含着笑,将纸折好,收进了怀里。
这一回,余珦便好端端开了头,却画得很慢,他虽然埋头作画,却时刻警惕着身后的方位,好在贺剑轻再没有动作。
可这样的情形,也扰乱了他的步骤,到了午时时分,肚子咕噜叫了,也没画好一幅。
余珦苦着脸,丧气地叹了口气。
“不画了?”贺剑轻极有耐心地问道。
余珦便抬起眼,望向他,眸光中带着几分疑惑,又藏着他自己也未察觉的依赖。
“饿了。”他老实地说。
“那走吧。”贺剑轻走过去要拉他的手一起走,余珦有意无意躲了一下,侧身快走几步。
“走走走。”余珦在前头喊,等到了山间食寮,也就将刚才的异样给抛开了。
贺剑轻也不馁,他一步步跟着上来,来到设置在快到山顶位置的一间食寮。
食寮不大,列着四张小长桌,三面通透,供应的吃食也很简单,几样素面,一些小菜,颇有些素斋的感觉。
此时也正好有一位老者正在慢悠悠地撩起面条,细细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