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李延没有估计错误的话,到时候被查出来的下毒之人,一定会是这些年自己安插在燕雪风身边的那些暗探。
首当其冲的就是魏管家。
他在洛王府中布了整十年的棋,竟是被他一举攻破。从今晚后,洛王府就真的只是“洛王府”了。
倒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看来之前还是太小看这洛王了。
李延这么想着竟是笑了笑,站起身拂了拂袖子:“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往后日日留意着也便是了。左右京中都是朕的人,他暂时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至于日后……那便是日后的事。
宫中寂寞,有这么个时时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对手……其实也是件挺有趣的事。
李延:“那母后,朕这就先回御乾宫去了,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儿臣去处理。母后好好休息。”
说着转身离去。
然当李延脚正要踏出殿门的那一刻,却突然听到身后的太后突然道:“皇帝,方才那洛王吐血昏迷时你表现出来的紧张……可是真实?”
李延的脚步瞬间停住。
“哀家方才看着……那时皇帝你抱着他的手都在抖。”太后继续道,“那可也是在演戏?”
李延直直地站在那,并未说话,竟是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太后叹了口气,继续道:“皇帝你与那洛王一起,演这‘兄弟清深’的戏码已经演了十数年了。这戏日日演着,时间长了,有时连哀家也看不出皇帝你那举动究竟是真还是假。哀家那时看着,皇帝你一开始发现洛王中毒是哀家所为时,那一瞬间表现出来的分明是生气;后来在御乾宫洛王醒来时,表现出来的又分明是庆幸。那可都是在演戏?”
李延没有说话,仍背对着太后站着。
太后又是一叹,语气里夹杂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喟叹:“皇帝啊,论朝政哀家一女子自然是比不得皇帝算无测漏。可哀家在这深宫中活了这些岁数,唯这看人一事,从未看错过。你且回答我,这次洛王未中|毒,可下次若再有机会,皇帝你还能下得了手吗?”
“你真舍得让他死吗?”
“哀家知道洛王是个很好的人,那孩子出生时哀家就抱过,他生得讨喜,又爱笑,没人不喜欢的。”
“可是皇帝,他是燕雪风啊!”
李延听到身后有椅子移动的声音,该是太后站起来了。
女人说话的声音大了起来,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而有些激动:“他是燕雪风啊!他是燕家唯一剩下的孩子。皇帝你可还记得他祖父是如何死的?!他父亲是如何死的?!他母亲又是如何死的?!你可又还记得你父皇书房暗格里藏着的画像,上面满满画着的都是谁?!”
李延转身,正见太后慢慢向他走来。
女人的身形在那一瞬间甚至有些佝偻,连脚步也踉跄了起来,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十岁。她用一种几乎是哀求般的语气道:“儿啊,你要明白一件事,不管现在燕雪风他对你笑得有多好看,在他心里,我们都是他这一生都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的敌人。”
“你以为他每时每刻想的都是什么?都是怎么杀了我们母子俩啊。”
“儿啊。”太后道,这个女人一辈子恪守规矩、谨言慎行,虽然李延是他唯一的孩子,但自从李延登记之后,她再未这么称呼过他。
现在却是突然恢复了旧时的称呼:“你绝不能对他心软啊……”
第16章古代宫廷1.14
这日李延回到御乾宫的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他离开之前御乾宫的宫女太监们都以为他送走太后后很快就会回来,毕竟皇上宠爱洛王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现下洛王这刚中了毒,又吐了血,以皇上的性子,自然该时时紧张地陪在洛王身边。
可出人意料的是,李延回到御乾宫的时候竟是都已经是傍晚了。
李延推开殿门,正见因着吐了血、身子已经好了许多的燕雪风站在书桌一侧的墙前,抬着脑袋瞧着墙上的东西。
燕雪风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不知是因为终于把多年夙毒给吐了个干净的缘故、还是终于摆脱了这么多年的府中阴影的缘故,他的精气神看着却是比以往更好了。
察觉到李延进来,燕雪风抬头看了他一眼,两眼微弯笑着唤了一句“皇兄”。
仍是如常的亲昵语气。
仿佛方才发生的、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较量根本不存在似的。
李延的手握了握,嘴里却是语气平淡地应了,抬脚走到他身旁。
墙上挂着的是三幅画,准确来说原本是两幅的。苏锦的那幅李延原本并没有挂起来,只是卷成画轴搁在一旁,该是燕雪风自己找出来挂上的。
便是之前李延曾提过的要带燕雪风来御乾宫看的那三幅民间画师画的人物像。
那民间画师技艺确实高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