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楚河在警局找过他,只要他指认那些事都是戚柒做的,他就会保释陈辞,放他离开。否则就是至少十年,等他出来,世界都变样了。
陈辞看着陈楚河气急败坏的样子,突然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被那个人骗,他更在意的那些没有人对他说过的情话。而且看陈楚河现在的样子,只怕戚柒还是有胜算的,那自己,也算是物有所值。
可陈楚河说他吃了他妈妈那次教训,应该要学乖,聪明一点。
“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你妈妈不是自杀的,是有人逼她死的……”陈楚河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陈辞离他一张桌子远,还是脊背发寒。
“是戚柒啊。我的好儿子,你的好弟弟,好情人。”父子情分,兄弟关系,一霎间变得丑陋不堪起来。像生锈的铁爪,紧紧的拽扯着陈辞的心脏,锈迹斑斑,像发暗的血一样。
“理由呢?”陈辞哑着嗓子,几乎控制不住战栗。
“还要什么理由啊,要不是当年你妈妈带着你来陈家闹,戚歆怎么会疯,又怎么舍得死在她儿子面前。为他妈妈报仇,他不仅要你妈妈死,还要我们俩也不得安生……”
陈楚河越说越愤怒,忍不住砸了桌子,嘴里骂着人。
陈辞却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一样,恍然了很久才轻声问,“他不是,不记得了吗?”话说得很轻,也只有一遍,陈楚河没听清楚,陈辞也没有再问,看着警察把自己带回去,对陈楚河后面的话置如罔闻。
“呕~”陈辞回去后对着阴冷的墙吐了起来,没吃什么东西,自然也吐不出来什么,就是觉得恶心。
干呕刺激着嗓子,他喝一点水又开始吐,外面的警察以为出事了进来看,结果发现那个怎样逼问都恍如事不关己的瘦弱男人在墙角缩成一团,眼睛通红,满脸都是凄厉的泪。
“那个,陈先生说,你要是后悔想答应了,随时告诉他。在后天早上之前,都可以的……”新来的小警察有点不忍心,给他抽了几张纸,又把陈楚河嘱咐明天说的话提前说了。他估摸着这事隔谁身上都不好受,他实在不能看这个人这样过一夜。
好像用不了一夜,下一秒他见了某个人就要死去一样。
陈辞全身都在发抖,话也不说,缩在角落抱住自己,手上没有苍白没有血色,青筋鼓动,像要挣破皮肉,很是骇人。
小警察不敢懈怠,立刻出去通知人把陈辞带去医疗室。
多日来休息不好,精神衰弱撑着的那一口气似乎瞬间没了,陈辞一下子发起了高烧,不停的呕吐和颤抖。他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被带来带去,检查输液都没什么意识,只觉得自己沉在一片深海里,不见天日的晕眩着。
雪白的病房空空荡荡,印花的深色窗帘挡住了一部分强烈的阳光,漏下来的那些经过层层隔阂已经显得黯淡无光。陈辞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烧了久,反正,那是很漫长,很痛苦的一段时间,他浑浑噩噩的被人喂水,又吐出去,被注射各种药水和营养液。
睡太久刚睁开的眼见不得强光,一眨眼就是迷蒙的泪,他觉得恍如隔世,仿佛十年都过去了。
要不,他怎么好像看见了戚柒。仿佛多年后的戚柒,睡着的脸上显出成熟稳重的样子,仍然带点狷狂,还有挫折加诸的颓唐。
他的男孩,通过他,终于成长了。
“我不怪你。既然恩怨两清,就让我走吧,我不要钱,也不在乎这些。”
恩怨两清,戚歆的命那个女人赔了,自己这段时间就算是利息吧,原来他们之间从来都只有恨,各种算计和利用,连爱都是。
“不,哥哥,我知道错了,我收手了,你不会坐牢的,我不会让你进去的。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保护好你……”戚柒拽着陈辞的胳膊,感受他没有力量却态度坚决的反驳。
沉默,变得如同凝滞的冰河,隔在病房里,一寸之间,壁垒森严。
陈辞挣不脱,也不管他,闭上眼又躺了回去。戚柒不可能一直守着他,走的机会多的是,何必急于一时。
他想通了,反而更淡然了。这世界没什么能再拉着他,牵绊着他,无论是上升还是下坠。
从此,他将独自一人,碌碌此生。
“哥哥……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年轻的男人小心的蹲在床边说着,语气那么可怜,姿态那么低。
可,谁不是呢?陈辞想。
chapter6.辞
机会来得很快,这是原本该陈辞出庭的下午。戚柒叫他待在病房里哪里也不要去,他说他会解决好一切的事情,让陈辞相信他。
陈辞点点头看着他离开,门被反锁了,但是陈辞昨天晚上找护士拿了紧急备用钥匙,果然用上了。他没有傻到再去出庭,只是想回旅店拿东西走人。就算戚柒代替他出庭,陈楚河和戚家的公司都破产又怎么样,跟他有一丝关系吗?
今天是个阴天,无法从黯淡的天色中推测出时辰,他估摸着戚柒已经开庭才离开医院。身上没有钱,好在他对这条路熟,走了一个小时的样子也到了青旅。
只是,他想不到肖妍妍居然在这里。平素自恃高贵的人出现在一家狭小破烂的旅店,陈辞都觉得不搭。
“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也帮不了你。”
他没有理会肖妍妍哀求的神情,径直上楼去收拾东西。等他背着包下来时,肖妍妍居然还在,这就让他不能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