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思渊对着他有几分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楚是想让他跟着自己还是不想让他跟着自己,但在不知不觉中,他就关注起他来了。
比如他是中途转学来的,穿的是向思渊原来的校服,不太合身,每次都要挽起两个裤腿,但挽起来又总是掉,后来他索性直接继续往上提,露出纤细的脚踝骨,不知道为什么,向思渊不太想让别人看到。
再比如,他不管干什么都是低着头的,好几次向思渊走在前面,故意一停,他就直直撞在了向思渊背上,然后连忙向向思渊道歉,这个恶作剧向思渊百试不厌。
虽然向思渊有在偷偷关注他,但向思渊不愿意承认呢,两人关系就还是一直就这么不咸不淡的,真正有进展还是初中时候的事了。
到了初中,向思渊一下子蹿高了不少,小男孩儿却没怎么长高,原本两人身高差不多,现在向思渊直接比人高了半头,小男孩儿本来就爱低头,这下向思渊更看不到他的脸了。
青春期的男生年轻气盛,向思渊跟班里一同学拌了几句嘴,吵着吵着就约起架来了,约定下午放学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打架。
小男孩儿就跟在向思渊身后,自然知道向思渊跟人约架的事儿,走在路上,向思渊半威胁地对他说:“喂!不许告诉爸妈,也不许告诉老师,不然我就打你!”
这么多年,向思渊没叫过小男孩儿哥,也没叫过他名字,要么就是“喂”,要么就是直接用胳膊肘捅一捅他,小男孩儿似乎也习惯了被向思渊这么对待了,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许了向思渊说的话。
事实上大部分时候他都是这样的,听话的不得了,让他吃饭就乖乖吃饭,让他睡觉就躺着一动不动,家里买了个双层床,向思渊睡下铺,就没听到过他翻身的动静。
后来向思渊偷偷从妈妈那里知道,原来第一次见面时候小男孩儿脸上的伤并不是跟人打架的时候弄的,他之前的妈妈对他不好,经常打骂他让他干活,所以他一直性格内向又不亲人,妈妈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在说这件事的时候,眼泪仍是忍不住往下掉,她说向思渊没见过小男孩儿最初的样子,不然肯定会像她一样回想起来就忍不住发抖的。
晚上放学,向思渊准时来到了约定的地点,却被眼前出现的一幕吓呆了。
对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群小混混似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身上纹着花臂纹身,还带着钢棍。
而向思渊这边呢,就他和小男孩儿两个人,小男孩儿胳膊细的跟鸟骨头似的,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向思渊心里一阵害怕,硬着头皮就要冲上去,身后的一个黑影却先他一步冲上前挡在了他的面前。
小男孩儿的手臂张开呈母鸡护崽的样子,肥大的裤腿的掩盖下,其中细而长的腿在微微颤抖,但小男孩的语气是坚定的,甚至是这么几年来向思渊第一次听他如此大声的说话:“我、我是他哥哥,你们不许伤害他!”
向思渊第一次发现,自己印象中的小男孩儿其实也长高了,而且似乎身上金灿灿的,在发光。
再之后嘛……几人没打起来,就被冲过来的老师匆忙制止了,原来老师早就知道那个班里的学生和校外的不良少年有勾结,一直盯着他们呢。
两人被通知了父母,然后被父母拎回了家。
妈妈很生气,对着两人发了一顿火,问他们遇事怎么不知道和家长说,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两人低着头挨了一顿训,最后妈妈罚他们在走廊里罚站,不许吃晚饭。
两人在走廊里一字站好,不知怎么就撞上了视线,四目相对之时,小男孩儿,不,是大男孩儿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
向思渊内心微动,凑近了些,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很低:“谢谢你……嘉嘉。”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叫他,没有叫他的名字,而是跟着父母一起叫他“嘉嘉”。
这称呼向思渊原本听起来有些腻歪,因为父母叫自己都是小渊而不是叠字,但这会儿“嘉嘉”两个含在向思渊的嘴里,他却感觉出几分味道来了。
是甜的。
作者有话说:
向思渊:我不能接受这个人当我哥哥。真香。感谢支持,鞠躬。
第59章番外他的弟弟(兄弟番外2,不喜请跳)
要说向思嘉对向思渊的第一印象,其实向思嘉自己已经很模糊了,那时候他的世界都是黑白的,人与人,人与物在他眼里都没有区别。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向思渊已经强行撕开笼罩在他灰色世界上的巨大幕布,让他的眼睛里透**了色彩。
向思渊脾气直,爱玩闹,经常有事没事就逗逗向思嘉,偷偷把向思嘉的笔藏起来,要求求自己才能还给他;把向思嘉的被子抱到自己床上,非要他跟自己一起睡;或者更恶劣一点的,把向思嘉逼到墙角,非要他叫自己“哥”什么的,诸如此类事情向思渊没少做过。
但其实向思嘉知道,向思渊有一颗柔软的心。
那天向思渊得知了向思嘉的身世和曾经经历过的事,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就跑到向思嘉身边,拉着向思嘉的手就不肯松了,嘴里念叨着:“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让你再受委屈了,我帮你打那些坏人!”
向思渊的眼睛和鼻子都红通通的,甚至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关键是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他刚刚因为捉弄向思嘉被母亲拎走教育了,只此半个小时的功夫,向思渊就转变的如此之大,向思嘉一时有些不太适应。
向思渊可不管向思嘉有些愣怔的反应,直接把人拽进了怀里,彼时两人年纪还小,都还没有长开,因为年龄的缘故,向思嘉甚至还比向思渊矮上一点点,但向思渊力气很大,就这么直直地拽着向思嘉,向思嘉的手臂有些痛。
听着向思渊胡言乱语的话,向思嘉这才总算明白了向思渊是知道了什么。曾经的那些污浊一直残留在向思嘉的心里,不见天日,肆意滋长,向思嘉任由它腐烂发臭,从来没有主动向人提起过。这会儿被向思渊抱着,仿佛一缕弱小的光射在了黏浊腐烂的淤泥之上,光不亮,只有一点点,却尽职尽责地散发着它的一分热,想要融化哪怕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的寒冰。
犹豫了很久,向思嘉却没有推开哭的都快把鼻涕蹭到自己身上的向思渊,两人就这么站着,向思嘉小小的手臂慢慢环上了向思渊还在抽泣着的背,小心翼翼地拍着,学着大人的样子安慰他:“乖小渊,别哭哦,乖……”
虽然事后,向思渊打死也不承认有这段经历,并且单方面和向思嘉冷战了一个星期(说是单方面,是因为向思嘉原本性子就冷,不怎么会主动找向思渊说话,平时两人对话都是向思渊先开头),但一颗小小的种子还是埋在了两人的心底,等待着浇灌、再加上一点点阳光,便能破土而出长成不可撼动的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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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思嘉也时常会觉得,自己这么闷、这么不爱说话的人,有一个向思渊这样的人做自己的弟弟、亲人,到底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