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说完,一位戴眼镜的年轻男人从门里出来:“黄少,有个项目数据还需要核一下。”见到喻文州,那人也只是笑了一下。
这家律所叫霸图律所,名字取得很霸气,在广州却没什么名头,戴眼镜的律师叫张新杰,说是黄少天的朋友。
黄少天这摊子破事正规律所根本不会接,只能祸祸熟人。
下午喻文州旁听了一会儿他们的拟审,参与讨论,提出了些看法。
末了张新杰提了个意见:“为了避免更多的枝节,我建议婚内财产公证你们提早办理。”
黄少天悄悄看了喻文州一眼,又转过脸:“我资料准备得差不多,不过公证手续很复杂,又是AO特殊婚种,公证处一直给拖着。”
张新杰既然是黄少天的律师,自然什么都知道,他神色平淡地说:“如果想要迅速,可以先办理离婚。”
黄少天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来走去。
喻文州开口:“离婚不是不可以,但要保证公证能起到应有的效果。”
张新杰轻轻叹气:“只是辅助材料,不能保证。”
黄少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随便吧,随便怎么样吧。”
喻文州想了想:“那就办。”
黄少天抬起眼睛望着他,目光闪烁,喻文州没有从他眼里见过这么多内容冗杂的东西,心里充满叹息。
那日他们一起回家,一路上黄少天没怎么说话。夜色下车水马龙,堵得水泄不通,视野处光点缭乱像是数不清的人生纠葛。
喻文州握着方向盘道:“少天,做最坏的打算,尽最大的努力吧。”
这像是他给新员工培训时常炖的鸡汤,喻文州一说出口就感到内心空旷。而他如果知道自己还有些乌鸦属性,是决计不会这么说出口的。
离婚反而特别好办,只要是由黄少天提出。
AO婚姻受法律保护一年,在时效履行结束后的三个月内由omega提出离婚申请的离婚成功率通常很高,多数能反应出一年的共同生活不能挽救婚姻状况。
加上社委会于女士可以提供在家庭健康检查过程中遇到他们二人争执不和的佐证,离婚手续办得很快,一纸证明刚好卡在初审前一天送达,时间还不够去办理婚内财产公证。
然而这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诉前初审的结果非常糟糕。
检方准备了新的指控材料,在原有涉案项目的基础上提出了更多问题。黄少天越陷越深,一笔经他签字900万的药研合同,400多万流向黑色账户,乍看之下像魏琛带出了国境,根本无从辩驳。
初审虽然没有实际审判权利,但形成的大致结果与公诉相差无几。
事已至此,黄少天倒是懒得挣扎了。
他回到自己家收拾了些衣服和药品,在床上趴了一小会儿,起身去喻文州家见他最后一面。
喻文州的人生一直以来十分励志,总是相信生而为人的力量,相信努力和机敏可以改变命运。长久以来的顺利让他几乎忽视了现实侵袭下总有力所不及的情状。
虽说他并非没有料想到这一步,但当顶棚彻底塌下来时,他还是会手足无措。
黄少天这时反倒像是比他更有准备:“明天一早,我坐汽车走,坐火车要被查的。”
喻文州本想问他要去哪里,他一时间想得很多,又算到黄少天远走,必然不会在一个地方常驻,也就失了声音。
“我给我爸妈打了电话,说我驻外了。”黄少天提到他最放不下的事,“检察院可能会去河源找他们,我怕他们担心,过些天麻烦你去我家再糊弄一下。”
他说得很客气,喻文州应了一声:“嗯。”
黄少天语调仿佛轻松了些:“你快些去把婚内财产公证和资产证明办了,免得再被牵连进去。BR和我们公司的项目就那几个,情况我都跟张新杰说了,有什么事你多去找找他。”
他絮絮叨叨交代了很多,喻文州并未全然听进去,只是偶尔吱个声。
等黄少天说得口干缺氧的时候,喻文州靠过去抱住他。
黄少天笑了笑:“你不要这个样子。跑路而已,又不会死,万一哪天我没事了再回来找你,不过可能都四五十岁了,你要认得我呀。”
喻文州埋在他脖子上,低声道:“怎么就不想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