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被发情期所扰,思虑的都是如何抑制和全身而退。离开之后的发情期,每每脑子里全是喻文州。
镇上药铺里通用性药物的抑制剂效果没有他用惯的高效药那么立竿见影,大概有半个小时左右的适药期,外在体征不明显,但内腔张弛无度的反应会烧得整个人不太舒服。
这种感觉对他来讲已经十分陌生,是他少年时代曾经出现过的,带着些许的熬磨与艰涩,不至于难以忍受,可他就是会想到那个人。
像是情欲和情感的共生。
镇上的公用电话是国际区号,信号不稳且电波干扰不断。
播出喻文州的电话,黄少天已经费了不少力气,接通等待中他感到自己鼻息局促,手心潮热,好似等着天上有什么东西会啪嗒掉下来。
喻文州接起电话只“喂”了一声,时间有如停滞。
过了许久对方才抛出一句话,黄少天慌张之下挂断了听筒。
喻文州竟然知道是他,这种通感让黄少天心惊而痛快。听到了久违的声音,他手脚发麻,甚至想要唱歌。
只是痛快是一时的,有如一个人的除夕夜里迅速燃尽的烟火。
虚妄的喜悦不能长时间持续,他总会回落到周遭平淡低沉的生活和繁冗琐碎的贸易勾兑之中。
黄少天也思考过,是否会这样度过余生。
在风光大盛的那几年里,他从不曾设想在三十岁左右就进入仿如老年的宁静。
可是他没有抗拒,也无从抗拒。
很小的时候,黄少天就知道生活不易,唯有依靠自己,所以他才能因为自信而乐观坚强。
和喻文州在一起的一年间,他也产生过一种知觉,好像足够温柔就能勇敢。
出事时,他老想着用强硬去挺身抵挡侵害,后来才觉得,其实是喻文州的冷静给了他选择的权利。
不管未来如何,至少黄少天可以确定,他不会再对别的什么人动心了。
到缅边之后,大部分药材交易黄少天都是在互联网上过手,偶尔才需要他作为第三方托管承运,属于不用太抛头露面但油水不低的生意。
这类贸易需要精明练达八面玲珑的手段,但对于黄少天来说非常基础,没有国内业务流程中的条条框框,除了偶尔言语不通之外,其余做起来是很轻松的。
某日,他接到一张业务单,要他去一趟夜城,把之前低价收来的一批中药转运给一户缅商。
交易中心在夜城坨丹镇。
这是个让黄少天尴尬迷乱的小镇。
多年后回想起来,黄少天也坚决认为当初是中了野蘑菇的幻毒,导致意识混乱,措手不及。
即使之后陆续发生的一系列故事,是他生命中短暂却美好的一段记忆,无可复制也不能回头,但这个是非之地是产生一切的源头,导致他走上坨丹镇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边城小镇五年十年变化都不会太大,小桥流水人家,还是那个格局。
黄少天几乎是硬着头皮再一次进入坨丹镇交易中心办理药材转运,三年前门口做引导的眼镜小哥竟然还在,这次是坐在民政窗口的柜台里。
当然他断然是不可能认出黄少天的。拦不住黄少天心有阴云,见到那小哥心里莫名有些气咻咻的,嘀嘀咕咕地在交易中心办完手续,出来发觉填单写字的手指都有些僵直。
转运的回单第二个工作日才能盖章退还给他,黄少天不得已在坨丹住了一晚上,准备次日中午之前返回互分镇。
一夜过去,黄少天被窗外的鸟鸣吱吱喳喳叫唤起来,看看时间还不到七点。
坨丹清晨一如记忆里的明晰翠亮。河边的绿道上除了一两个健身的老人,就是成群翻飞的雀鸟。
黄少天沿着河岸晨跑了一小段。他也三十岁了,身体和精力都比不上从前,只要醒得早就会跑跑动动。如果在互分,还会跟着药铺的医生练练太极剑。
说来好笑,宛如亡命之徒的退休生涯。
相对的,他还是闲不下嘴,站在大树下同健身的老人叽叽呱呱聊了四十分钟的新派药理养生,一大早讲得口干舌燥。
也不知是不是夜里偷偷下过雨,穿流而过的小河仿佛涨水,波面漂浮起成片的白花。
跑完步的黄少天往酒店方向轻快地走去,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短短的一声,把他后颈的汗毛都叫得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