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Cali生病的当天,唐纳森大夫就建议大病初愈的黑尔夫人离开米尔顿的宅邸,因此第二天肖姨妈就说服黑尔夫人一同去了伦敦,并且考虑到安全问题,由亨利负责护送两位女士。本来唐纳森大夫和贝尔先生也想劝说黑尔先生同黑尔夫人一起去伦敦,但黑尔先生自称为黑尔家的一家之主,他有责任照顾Cali(虽然他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他没有得过猩红热),执意要留下。对于弗雷德里克,因为现实黑尔夫人已经平安无事了,玛格丽特也想劝其今早回到西班牙,以免呆在这里被人发现,夜长梦多,但他同黑尔先生一样执拗,无论如何都要陪着Cali,看到她痊愈后他才能离开,他声称自己同玛格丽特一样得过猩红热,一样可以帮助迪克逊和她照顾Cali。事实上,自从Cali病倒以后,弗雷德里克时常坐在Cali的病床前一坐就是一整天,每当医生来检查病人的病情时就躲到别的房间去。他愁眉苦脸,郁郁寡欢,常常连饭也不想吃,只是陪在病房里,这反而让大家担心起他的身体来。家里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了迪克逊一个人身上,她每天都忙里忙外,一刻也没有歇息,即使没有黑尔夫人需要照顾,但却有黑尔先生和少爷。就像贝尔先生说的那样,如果玛格丽特走了,谁还有能力悉心照料生病的Cali呢?玛格丽特听从了贝尔先生的建议,打消了冒险返回21世纪的计划。虽然玛格丽特现在面临有种种困难,但她的教父贝尔先生一直留在米尔顿帮助她,给她许多可贵的建议,甚至亨利在去伦敦之后也马上回来了,这些多少让人感到欣慰。
俗话说“祸不单行”,当黑尔夫人离开米尔顿的那天下午,在玛格丽特他们去伦敦时请假回家照顾姐姐的玛丽满脸忧愁,带着焦急地敲开了黑尔家的门,她是来找Cali的。玛丽说她姐姐贝西马上就要咽气了,她希望Cali能跟她回家见她姐姐一面。玛格丽特很遗憾地告诉玛丽关于Cali的情况,玛丽听到这件事后马上大哭了起来,迪克逊也过来安慰这个精神有些崩溃的女孩子,看到如此情景,玛格丽特起了恻隐之心,她多次从Cali口中听说了希金斯家的情况,知道她对他们家很重视,因此她决定代替Cali跟玛丽回家一趟。玛丽一听玛格丽特要去,渐渐恢复了理智,带着她回到了家。可她们两人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贝西已经魂归天堂。希金斯先生默默抱着女儿的尸体满脸悲伤,他强打起精神感谢玛格丽特能来,但当他得知Cali情况时,他整个人感觉完全垮了,玛格丽特觉得他眼中所流露出的神情与她哥哥弗雷德里克很像。
玛格丽特帮助玛丽擦拭贝西遗体并给她换上一件好衣服,看着贝西冰冷的尸体,玛格丽特不由得想起了Cali,这让她不寒而栗,随即就把那种可怕的想法赶出头脑,一切准备就绪后她请来了曾经当过牧师的黑尔先生为贝西举行葬礼。为了不让希金斯先生胡思乱想,玛格丽特还请他父亲开导他,让玛丽也多照看好他父亲。联想到希金斯先生样子,玛格丽特决定她需要和她哥哥弗雷德里克好好谈谈,有可能的话她要把Cali的真实情况告诉他。
这天,当唐纳森大夫给Cali检查完并离开黑尔家后,弗雷德里克马上来到Cali的房间,想要从正看护着的玛格丽特那里知道最新的情况。她告诉他,Cali虽然没有完全退烧,但起码体温有回落的迹象,唐纳森大夫说这是一个好兆头。
“她刚睡着。”玛格丽特解释着,观察着哥哥的神情——弗雷德里克看着躺在床上的Cali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她略显犹豫地小声说道:“我想和你谈谈,弗雷德,咱们出去说好吗?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弗雷德里克点点头,但眼神却一直盯着Cali沉睡的脸,他恋恋不舍地跟着妹妹走出了房间。
此时的黑尔家里只除了病人之外就只有这对兄妹,迪克逊去市场买菜去了,黑尔先生和贝尔先生一起送唐纳森大夫回诊所去了,亨利则继续受贝尔先生委托去了桑顿大宅。玛格丽特挽着弗莱德里克的胳膊来到起居室,并为他冲泡好一杯红茶,兄妹两个人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单独在一起过了。
“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呢,玛格丽特?”弗雷德里克喝了一口红茶然后问道。
“你对Cali怎么看呢,弗雷德?”玛格丽特开门见山地问道,她知道自己和弗里德单独在一起的时间有限,她必须尽快解决某些问题。弗雷德里克略显惊诧地看了妹妹一眼,但并没有回避问题,坦诚地回答道:“她漂亮聪明,温柔体贴,是我见过的最美好的女子。既然你这样问我,我还可以告诉你,玛格丽特,我想向你的朋友求婚,只要等她恢复健康——你会祝福我们吗?”
玛格丽特笑了一下说道:“你看起来很自信,弗雷德!”
“这你就说错了,我的小妹妹。在你没回来之前,我和Cali小姐虽然一直相处的很愉快,虽然我很快就喜欢上了她,甚至是爱上了她,她却暗示过我,她对我只有兄妹之情,当时我真的是打了退堂鼓。后来她救了妈妈,并把你找回来,我真是心存感激。但是现在,她徘徊在死亡的边缘,我突然发现她在我心里比我想象的还要重要,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试一试。”
看到自己的哥哥现在如此坚决,玛格丽特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弗雷德,有一些事情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关于一个真实的Cali,但在我说这些之前,我请求你一定要记住你刚才对Cali所有的美好评价,记住你对Cali的感情,她确实是一个值得去爱的女子。”
“没有什么能抹杀我对Cali小姐的感情,玛格丽特,但你要对我说什么呢?”
“你知道在Cali待在这里的时候,我也一直待在Cali的家里。Cali的家比这里更现代,更发达,社会风气也更加的开放,是比这里更加平和的地方……”
“我知道她是美国农场主的女儿,美国人一向以你说的那些来标榜自己!”弗雷德里克插嘴道。
“不,弗里德,我想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是说我生活在Cali的世界里,而那个世界却是未来21世纪的美国——请不要怀疑弗雷德,我并没有疯,你从我回来拿给妈妈的药就能证明这一点!如果你仔细想想,你会发现更多的印证!”玛格丽特看着自己哥哥睁大了眼睛一脸惊奇,并给他一些时间让他自己消化理解刚才的话。过了五分钟,弗雷德里克开始慢慢提出一些问题:你们从哪里去的未来,你们又是怎么回来的,Cali所在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等等等等。玛格丽特尽自己的所能为他解答疑问,把她和Cali从认识到互换世界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最终他的哥哥同贝尔先生一样终于相信了这些事情。
“我现在真是对Cali小姐更加佩服仰慕了!”弗雷德里克抑制不住兴奋说道。
“现在,我的哥哥,我还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这也是刚才我为你解释那些事情的原因之一!”玛格丽特神情严肃地说道。看到妹妹如此严肃他还是头一次,弗雷德里克收住笑容,不禁也紧张地咽了口吐沫。当然,家里现在已经有了一位未来人,如果还有什么事情,他都不会觉得大惊小怪了。
玛格丽特琢磨着如何开口,她本来提前已经想好要怎样说出口,但是没想到现在会是那样难。她为Cali担心,也为弗雷德里克担心,她不想Cali因为是变性人的缘故而受到别人的歧视,也不想弗雷德里克知道Cali是变性人后转而彻底改变原有的想法。当初知道Cali是变性人的时候,她自己也是好久才弄明白这个词究竟是代表着什么,通过对Cali和Ginger的深入了解,才知道他们与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同,才知道他们背后所背负着怎样的压力才能敢于做他们自己,由衷佩服他们的勇气和对生活的追求。玛格丽特从Ginger和Lester这对幸福的恋人身上,看到了他们也同普通的恋人没有什么不同,甚至两个人之间更多了对彼此的真诚,连她自己也羡慕这两个人的爱情。如果弗雷德里克真如Lester那样抛开偏见的话,也许他和Cali也能得到如同Ginger和Lester一样的幸福。但现在,玛格丽特犹豫了,如果弗雷德里克与她的期望背道而驰怎么办?看着弗雷德里克满是认真的脸,玛格丽特心里祈祷着上帝,希望事情能如同她期望的那样发展。
“弗雷德,我要告诉你的是Cali是个很不同寻常的女人。”玛格丽特希望自己尽量用委婉且能让人接受和理解的方式开场。
“她当然是个不同寻常的女人,她可是从未来来到这里的,并且她很杰出!”弗雷德里克说道。
“我不单单指的这一点,我指得是她在生理上也不同寻常,她不同于一般的女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玛格丽特?请你解释得更清楚些。”
“我的意思是说Cali从出生到成长时生理上是个男人,但通过医学手段她变成了一个女人,因为未来的医学手段很发达,可以通过手术改变人的性别——当然这种手术也很昂贵。据我所知Cali只是做了一半的手术,因此她还保有着男性的特征器官,还需要做完最后的手术才能在生理上完全变成女人。”玛格丽特终于把Cali的秘密说出了口,但她丝毫没有感到轻松,因为此时弗雷德里克半张着嘴,惊讶的无话可说,真正的困难才刚刚开始。她有些担心地握住了哥哥的手问道:“弗雷德?弗雷德,你还好吧?”
“这么说Adams小姐其实是个男人?”困惑与迷茫笼罩着弗雷德里克的脸,他感觉整个世界好像被颠覆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想这件事。
“不,弗雷德,她是个女人!就像你刚才说过的,她是位很杰出的女人,只不过上帝对她的身体开了个玩笑,并且她只需要再做完另一半手术就能修正这个玩笑,她在心理上自始至终就是一位女性。记住你刚才对Cali的评价,想想你对Cali的感情,这不关乎什么生理上的性别,只关乎于人类心灵上的情感,不要被外表所迷惑,弗雷德!就像被你赶下台的那个道貌岸然的船长,不管他外表多么令人恭敬,但心是黑的,所以你认清了他,带领着水手们坚持反抗他,让他不能再作威作福——Cali也是一样,不要但看她身体上的不足,要看她的精神与灵魂,她就是一个令人钦佩让人爱慕的女性,记住这一点!”
“反抗船长让我成了一个流亡者,让我成了一个连回家都需要躲躲藏藏的人,这并不是什么好下场,玛格丽特!”
“你后悔吗,弗雷德?”玛格丽特凝视着哥哥的脸,忐忑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弗雷德站起身,走到窗口,透过玻璃望向窗外,他并没有马上给出答案。
“关于反抗我不后悔,玛格丽特。”他慢慢地说道,“但我现在却疑惑自己那样做是否是正确的。我想回房间静一静!”玛格丽特看着弗雷德里克离开了起居室上楼去了,她是需要给他一些时间让他好好考虑。不知怎么,她就是对她的哥哥很有信心,坚信他一定会接受一个最为真实的Cali,这对他们两个人都有好处。
玛格丽特本是知道Cali对桑顿先生的感情,就算弗雷德里克求婚Cali也不会轻易的答应。她之所以想让弗雷德里克向Cali求婚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第一,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玛格丽特始终感受到Cali对于自己生理上的问题总是有种不自信,连Ginger也同意这一点。Cali太善良了,她不忍心因为自己生理上的“不健全”而拖累她的爱人,并且在经历桑顿先生求婚一事后,Cali对于自己的爱情更加的畏首畏尾,更加的谨慎小心,以至于她竟然把心爱的人让给自己。玛格丽特不忍心看到Cali这样不幸福,她需要有人对她付出毫无保留的爱情以证明她可以像Ginger那样得到爱情,并且不会伤害任何人;第二,让弗雷德里克了解Cali的情况是检验他是否真的爱着她的最好方法,并且出于对家人的责任,玛格丽特认为非常有必要将真实情况让他的哥哥知道;第三,如果他的哥哥真的求婚成功,玛格丽特就再高兴不过了,虽然这可能是一种奢望的想法。即使弗雷德里克在知晓真相后对Cali的感情到此为止,也反而消除了她哥哥的感情对Cali所造成的困扰,只是她对她哥哥的做法会感到失望和遗憾。
自那天起,虽然弗雷德里克来Cali房间的次数少了,但他依然显得很忧郁,玛格丽特也没有急着让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况且两天后Cali好不容易才略有下降的体温又再次上升了,这让玛格丽特心急如焚无心他顾。唐纳森大夫建议可以用水床垫灌满冰水让Cali躺在上面给她降温,大夫还透露桑顿夫人有水床垫可以借来用。玛格丽特主动要求去拜访桑顿大宅,请求桑顿夫人能把水床垫借给她,如果有可能的话,她也想了解一下那位桑顿先生。
下午,为了不使拜访显得冒昧,黑尔先生陪着玛格丽特一同来到桑顿大宅,他们送上了一张折了角的名片让仆人送进去等待着桑顿夫人的接见。不多时,仆人请黑尔父女来到起居室,桑顿夫人和桑顿小姐正等待着他们俩,黑尔先生首先把玛格丽特引荐给桑顿夫人以及桑顿小姐。
“这就是未来命运里我的婆婆吗?”玛格丽特在心里自嘲式地暗暗发笑。在玛格丽特看来,虽然是第一次见到桑顿夫人,但通过Cali以及亨利等人对其的描述倒也毫无二致——面目严肃,气质高傲,甚至是有些居高临下的刻板,脸上的那种顽固的表情倒确实有些桑顿先生的影子。玛格丽特因有求于桑顿夫人,她尽量不带着任何过去对她所产生的不良看法同她相处。一旁的桑顿小姐虽然玛格丽特早就见过,但对方只是简单的打了声招呼缺少了曾经印象中的活泼,这多少是顾忌到母亲在身边的原因桑顿小姐也不敢轻易张扬。一番寒暄大家都落座后,桑顿夫人叫仆人端上红茶和茶点以招待客人,虽然行为上礼貌周到但态度上却让人感觉缺乏热情,好在令玛格丽特感到宽心的是,桑顿夫人对他的父亲显得很尊敬,也许这是看在桑顿先生的面子上也说不定。
黑尔先生首先聊起了桑顿先生,这是桑顿夫人最喜欢谈的话题,玛格丽特在一旁听着,她很佩服父亲的谈话技巧,并希望这对桑顿夫人是个好的开始。黑尔先生首先对桑顿先生最近不能来同自己上课感到遗憾,并夸他是个非常聪明好学的学生。黑尔先生说得很诚恳,玛格丽特能感觉到这不仅仅是恭维话。桑顿夫人很高兴听别人快赞他的儿子,更何况夸赞的人是他儿子的老师和朋友,她表示桑顿先生这个时候可能在工厂里,为他不能同黑尔父女见面感到抱歉,她甚至谈到这几天贝尔先生的律师经常来这里同他儿子谈论投机的事情。当聊到此事时,桑顿小姐开口向玛格丽特问起亨利律师怎么没和他们一起来,玛格丽特只是简单回答了一句亨利好像和贝尔先生出去办事去了,但对于这样的回答桑顿小姐显然感到不满意。
“亨利先生已经两天没来这儿找我哥哥了,难道他放弃说服他了吗?”桑顿小姐又对玛格丽特问道,听起来是关心他哥哥的投机问题,但玛格丽特认为这只是表面含义。玛格丽特解释道:“我只是听说这几天他接到一个叫沃森先生的邀请,此人希望通过他结实一下贝尔先生,今天他们两人就去拜访沃森先生去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哦!你是说沃森先生吗?”桑顿小姐除了惊异更显得有些生气,“那个老沃森三天两头往这里跑,却从来没有向我提起过他要拜托亨利先生的事情,下次不管他带什么礼物来给我,我都不会同他说话了!”
“范妮!”桑顿夫人听到了女儿的话显得很不高兴地责备道,“你不能这样对待一位高贵的绅士,并且沃森先生并没有什么错误!沃森先生待你这样好,你不能不礼貌,况且你不是也说过挺喜欢他的吗?当时我记得亨利先生也在这里时你说过这样的话,亨利先生就坐在你现在坐的地方,我们都听到了。”
“妈妈!”桑顿小姐发出了半是绝望半是悔恨的叹息,不再做声了。玛格丽特不想再听或再说什么对于桑顿家的恭维或事情,她需要尽快向桑顿夫人借水床垫,Cali急需这个,时间拖得越久Cali就越危险,玛格丽特开门见山地说道:“桑顿夫人,我听唐纳森大夫说您有水床垫是吗?”
“确实如此,黑尔小姐。您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您一定听说Addams小姐正害着重病,她一直发着高烧,唐纳森大夫建议用装着冷水的水床垫给她全身降温,所以我请求您是否能将您的水床垫暂借给我们或者卖给我们——毕竟病人用过的东西,不好再还回来。您知道水床垫在米尔顿根本买不到,需要到伦敦去买,但Addams小姐的病等不了从伦敦买来的时间。我和我父亲请求您的帮助,我们将对您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