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卫天留身上火焰乱窜,周边空气沸腾,整个人的身形都有扭曲,发出一股浓烈的焦臭味。即便如此,他没发出一点声音,身体摇摇晃晃,却站立不倒。
沈丹霄一闻见这味,便皱了眉,道:“他不怕火。”
如琇顿时神色肃然。此时众人都在,孟鹿鸣胆子又起,踉跄着走过来,听了他话,身体一抖,道:“世上怎会有不怕火的人!”
岳摩天笑道:“你此时还当卫崖主是个人吗?”
温恰恰也道:“若真是点金法,卫崖主不过蛊虫的温床,乃是蛊虫借了他形体存于世上,又受母蛊控制。”
他们动手这点时间,卫百钟同卫殊见着烟花,匆匆赶来,正好见亲父成了个火人,身边人又说这些话,不免有些着恼。只是卫百钟知道这些都不是一般人,此时又要仰仗对方,虽然有火,不敢发出来。
卫殊道:“无论义父如何,我仍希望让他入土为安。”
岳摩天却道:“若他体内没有虫子,我便帮你。反之,入土之事,恐怕难了。”
他们说得倒好,卫天留身上的火苗渐小,隐约看见遍身焦黑,整个人似变成了一团焦炭。
此时这焦炭,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一步。只这一步,伴着细微的簌簌声,他身上如同抹了油,表层的焦壳连带剩余的一点火苗一溜滑下来,露出其人面目。
当真是干干净净,休说衣物,眉发体毛一点不剩,整个人如剥壳鸡蛋。卫天留生前容貌英武,身材高大,此时虽消瘦了些,体型大略没变,筋骨结实,没有半点旧伤痕迹,虽是赤条条的,也只是有些古怪,并不丑陋。
只是即便再美,这模样也是麻烦。卫百钟与卫殊面色铁青,张灵夷脸也红了些,险些扭过头去,口中直道:“真瞎眼了!”视线忍住不往下瞟。她两个师妹脸颊绯红,不敢说话。
沈丹霄脸色也有点热,微微侧过眼,没有去看卫天留。
便连如琇这和尚也闭目合掌施了一礼。
反是碧环夫人笑吟吟道:“小和尚,你着相啦!”
如琇亦是微微一笑:“小僧也不过是个六根不净的凡人。”
岳摩天道:“你们再说废话,卫崖主可要动了。”
温恰恰听他说“动了”两字,神情颇难以言喻,可惜再有伤风化,也无法与个死人计较。
却听陆振衣幽幽道:“若卫崖主没死,此时恐怕也不想醒了。”他向来不爱说话,此时说完后又轻轻叹了一声,竟似感触颇深。
那边卫天留环顾左右,似是想寻个弱处突围出去,头顶却罩下一张银网,铺展开来,当真是寒光烁烁。
这网却着实大,不需什么技巧,扔出去便能网住人。荀天工收紧口,将卫天留缚在里头。
“之后要怎么办?”他看了看手里的绳子。
还没听见回答,自己脚下一轻,竟被人提了起来,瞬时离原处有四五步远,连着手里的绳子也瞬时拉直了。
卫天留手脚分明被束缚住了,双脚却在原处一跳,到了荀天工面前,抬起一手,指尖弹出黑色长甲,那耗费了大心血的网子,在他一抓之下,如藕丝飘飘洒洒,漫天飞屑。
荀天工提前被人拎走,恰好躲过这一劫难,见了这情形,叫道:“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他知道那网看似普通,实际神兵利器也难断,怎想一下都没扛过。
沈丹霄道:“这网的确坚硬,但并不适宜对付卫崖主这般爪牙尖利的,若以这材质做一只封闭的笼子,想来是可行的。”
方才救下荀天工的便是他,直至此时,他也没放开人,方寸山机关制器厉害,别处真没法看。
卫天留方才那一抓,像一只榔头,把在场之人都敲醒了——若他们被这么一抓,恐怕人形都没了。
如琇擅长指法,不用兵刃,此时运起金身,一指戳向对方眉心。对方来挡,他也不急,屈指反以指节相叩,被挡下后,又以拇指下按。
他变招甚快,卫天留目不暇接,只凭远逾常人的速度勉强抵挡,眼见二人身体将要碰上,对方骈指顺势向下,点他前胸。
若是别人,卫天留或许不会在意,但如琇身负洗髓经,金刚不坏大成,手上硬度惊人,他不敢涉险,匆匆变招。谁知如琇又添一指,三指微曲,作兰花形,拂他脐下。
潮音寺存有四门指法,即金刚指、三阴指、禅那指、拈花指,尽在如琇方才一番变化之中。除此之外,他还有一门名为照菩提的绝学,向少显于人前。
他二人交手不过顷刻,步步惊险,旁观者亦是一身冷汗。
卫天留面上看不出神情,却显有后退之意。如琇神情微凝,三指成勾,抓他手腕,乃是一门错骨拔筋的卸骨术。
众人看到此处,心中却是恍然,心道:卫天留肌肤似铁,攻破不得,但骨头既然可以活动,应当也可以卸下。
这一回,如琇如愿抓住卫天留手腕,对方力道奇大,因无处用力,一时挣不开,但另一手空闲,也抓了他手,反制于他。
二人僵持只一瞬,双方都知不可继续,却听如琇大喝一声:“吽!”
众人几乎听见霹雳炸响似的音爆声,真如耳边落下个响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