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郭骑云说了第六遍这个位置有人之后,明诚终于出现在教室门口。跟梁仲春生气归生气,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往枪口上撞。至于某些人到底喝没喝醉的,明诚琢磨了两天,也就忘到一边了。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哎,你干嘛呢?”
只见明诚从包里掏本《高数》,又拿出本《有机化学》,还在往外掏。
郭骑云恨铁不成钢:“你上自习来了?”
“不行吗?”
郭骑云明知自己说不过他,还是想跟他掰扯掰扯,怎奈明教授已经迈上了讲台。
明楼四下看了看,一屋子充满期待的小脸,还有一个倔强的脑袋顶,挑眉笑笑,开始上课。
明诚刚画个抛物线,也不知明教授讲了个什么典故,周围突然炸出一片笑声,他不由得抬起头来,却见台上说话的人一副一本正经事不关己的样子。
明诚心说就听一段儿,全当休息。结果一听不要紧,等他回头再捡起自己算到一半的数学题时,已经离下课不远了。
想也知道,明教授的课之所以人气爆棚,当然不都是靠脸。再以后上课,明诚干脆除了水杯什么也不拿,反正不管背来多少书,还得原样带回去。
幸运的是,直到这学期结束,他再也没在学校以外的地方遇见明楼。
他照旧每周去四次Bada,晚上偶尔代驾。只有一次,他在十字路口刹住自行车时,正巧明楼的车,就停在路对面。
他们之间车流不息,夜色又浓,明诚看不大清楚车里的人,但他感觉那就是明楼,后来红灯变成绿灯,他向南,而他往北。
考试前的最后一堂课,明楼没用闲聊打发掉,他照常讲完了内容,合上书时,刚好打铃。像每次一样,明楼说:“有问题可以来前面问我,没问题的下课吧。”
没有人离座,不知道谁带的头,同学们开始鼓掌,明楼环视课堂,最后将目光停在明诚的脸上。
有好奇的朝明诚那看。明诚本来是不想鼓掌的,可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想显得太特别,只好象征性地拍了两下。手没拍多响,耳朵倒红得透亮。
明楼弯起眼睛淡淡一笑,低下头收拾讲义。
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冬日,午后清冷的阳光落在明楼的白衬衫上,教室里的掌声还此起彼伏着,明诚屈起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听到的看到的一切都不大真实,像一场梦。
梦里,大家都不坏。
考试周一结束,网上便公布了各科成绩。明诚低空飞过,郭骑云考得不错,梁仲春的国际关系课得了八十六分,是他所有选修课里最高的。
梁仲春感激涕零,请他俩去童心居大搓了一顿,三个人喝空了一箱燕京,梁仲春脸上通红,举着酒杯开怀大笑,说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明诚抱胸白他一眼:“谁跟你是兄弟,我可记得咱俩早就掰了。”
梁仲春一拍桌子:“没有的事!”郭骑云刚伏在桌子上,又被震了起来。
“你们这两兄弟,我交定了!阿诚,从今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一句话,我梁某人赴汤蹈火!”
明诚眨眨眼:“赴汤蹈火?”
“在所不辞!”梁仲春都破音了。
“那拜托你离我远点行吗?口水都喷我碗里了。”
梁仲春伸手摸他脑袋:“死鸭子嘴硬,我吧,我偏不跟你一般见识,你是爱我的,我知道……”
郭骑云趴在桌上笑,笑到后面没声了,俩人凑过去一看,好嘛,睡着了。梁仲春结了账,俩人一左一右把他给架了回去。
第二天,梁仲春跟同乡结伴回老家了。郭骑云第三天走的,大包小包买了一堆土特产,烤鸭酥糖二锅头,还给他奶奶带了两盒稻香村,无糖的。
明诚帮他把东西拎到火车站,郭骑云背着大包走了几步,又颠颠跑回来:“阿诚,你真不跟我去吗?我家今年雪特厚,我爸说教咱俩滑雪。”
明诚鼻尖冻得发红,不屑地扯开嘴角:“我还得上班呢。再说了,人家都带女朋友回去过年,你带我算怎么回事。”
郭骑云挠挠脑袋傻笑,那我可真走了。走了几步,他又回头看,明诚的背影已经进了地铁口了。
郭骑云知道明诚家其实就在本地,也知道他家情况特殊,郭骑云没细问过,问多了,明诚嫌他烦。
明诚坐下没多久,上来一对母子,他把座位让了出来。小男孩看上去顶多五六岁,说妈妈,过年我想要个钢铁侠。他妈说好。男孩说我还想要把枪。他妈说,只能选一个。
男孩想了想,那我要配了枪的钢铁侠。
周围的乘客笑起来,明诚也笑,列车轻轻晃动着,窗外是急速变幻的广告灯箱。
其实这半年来,他几乎没怎么想起她,他想,这是不是代表,他已经对个人无所谓了?
这样的大学生活比他一开始预想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