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Chapter.6

“两个向导？！”堂差点没在走廊里跳起来，又因为医院重地不得大声喧哗而噤声。“怎么可能？”

“听起来确实不可思议，但就是发生了。知道近亲结婚的危害吗？那两个向导虽然不是近亲，但同样产生了类似的反应——白鸦的身体从出生时就极其虚弱，一直依靠着研究所的仪器维持生命。生活环境不能过冷也不能过热，所以他很少能见到阳光。随着年龄的增长，先天基因导致的缺陷越来越大，到现在你也见到了，只是稍稍离开他的保温箱都撑不住。”

他想起少年苍白的皮肤，大约也是因为身体的影响而不得不常年在室内待着。所以满屋子的游戏不过是为了打发不能出门的时光。“研究所可不是慈善机构，怎么会为他开特权？”

他这话一问，秋葵低头沉思了好久才望向伽罗，“那事情甚至要从我们都没觉醒时开始讲起了。”

“十多年前，‘塔’内有两位A级向导暗生情愫，私底下结为夫妻，并且生下了一个孩子。这是‘塔’所不允许的——所有向导都必须有自己的绑定哨兵，否则直接由‘塔’分配。”

“这不是包办婚姻吗！”

“差不多，但在我父亲执掌塔之前这就是一条铁律。本来这两位向导该被处死，但‘塔’实在舍不得珍贵的向导资源，在长久的拉锯战后，双方达成了一致。”

“‘塔’想要他们的力量，而他们只想保护好这个孩子——两位向导结合出来的孩子生命极为脆弱，向导没有能力照顾他。所以交易达成，两名向导继续留在‘塔’内工作，孩子交给研究所进行治疗和照看。”

“陪同父亲去研究所视察时，我曾经见过那时的白鸦。”秋葵露出些许怀念的神情，“那时候他还很开心，父母只要没有任务就会来看他，陪他在研究所的花园里走走。白鸦的手臂上总是有很多针眼，工作人员说那是注射药剂导致的，还表扬他打针时虽然哭得很厉害，但只要一说父母会来看他，他就会立刻咬着唇把声音憋回去。他在各项测试上都表现出了令人震惊的才华。除了身体，几乎没有弱点可言。那时候白鸦的母亲抱着他开心地说，他未来一定会是最强大的向导。”

“然而好景不长。有一天，白鸦的父母带着他一起失踪了。”

“怎么可能！不是好好的吗！”

“这些东西也是听我父亲讲的。”秋葵摇摇头表示她无能为力，“几年后，‘塔’的人带着白鸦回来了——只有白鸦，没有他的父母，但大家都清楚他们的结局。叛离‘塔’是无可赦免的死罪。白鸦又回到了研究所。”

“当时的‘塔’正处于一场政治风波中。我父亲和过去的一批保守派斗得如火如荼。那时候我刚觉醒为向导，是父亲身边的得力助手。为了赢得更多的支持提高自己的威望，打击保守派的哨向捆绑理论，作为向导结合产物的白鸦是我们这边的重要人证。所以父亲指示我去研究所将白鸦暗中接出来。”

“那时的我年轻气盛，认为白鸦必然会为了自由选择我们。所以直接找到了他说要带他离开。然而他对我说的话，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楚。”

“‘你不过是把我送入另一个牢笼罢了。’”

“我才发现，不知何时起我记忆中的白鸦已经不在了。他在‘塔’的定义，只是一个具有价值的向导。‘白鸦’已经消失了。然而那时我并没有考虑这么多，父亲的任务必须要完成。所以我开启了精神世界试图把他强制带走。”

“我太低估他了，两个向导精神世界相接触的那一刻胜负就已经决定，而我一败涂地。白鸦强大的精神波动惊动了整个研究所，我被保守派的人抓住，成为威胁父亲放弃政权的筹码。”

“然后你被伽罗长官所救，你的父亲掌握了政权，而你在父亲的安排下控制了向导学院。”堂自己都推出了结论。

“原来你不像看起来那么傻。”秋葵嘴角有一丝笑意。

堂叹了口气，逐渐能够理解白鸦那天见到他时的眼神。“他的病……治不好吗？”病床上男孩难受的神色扯得他心疼。

“其实是有的。只是这触及了他的底线。”里面的工作人员已经撤了出来，伽罗示意秋葵去问问情况，转身向堂解释。

“什么方法？”

“和哨兵结合。之前和你提到过哨兵会依靠向导提高自己的能力，其实还不完全。结合的后果是双向的，向导自身的体能也会根据与他绑定的哨兵能力强度而增强。”

“但白鸦的父母是两个向导，他不能接受自己必须和哨兵捆绑在一起。”

“是的，另外有个客观条件——虽然白鸦不常出战，但在能力全开的情况下他甚至能够碾压和我绑定的秋葵。毫不夸张地说，他才是‘塔’内最强的向导。这样的宝贵资源，我不认为‘塔’内目前存在有资格与他比肩的哨兵。以及……”

他的眼神瞟到堂背后向他两走来的秋葵，欲言又止。

“已经没事了。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好，去公会结算吧。”

“明白。”堂点点头，目送伽罗和秋葵进了白鸦的病房，随后转身走向电梯。他的拳头捏得很紧。

会有的，他想，总有一天，会有人站在他身边。

“既然我们的‘怪盗’都出手了，想要知道点什么应该是轻而易举。”硕大的毛尾巴缠在秋葵的脖子上，她的笑容和那只盯着白鸦的狐狸一模一样。

“这时候你倒是不关心下属了。”白鸦冷哼一声，“就不能让我清静一会吗？”

“只要你把被子底下的游戏机拿出来我就立刻出去。”

“你两别斗了。”伽罗看见这两人互坑就头大，“白鸦，你知道我们需要什么。”

“……”白鸦望着雪白的天花板闭上眼睛，好长一会才开口。“那是‘塔’内叛逃者的集结地。‘塔’虽然禁止私自外出，但这么多年来还是有些人越狱。这个组织会去寻找那些无处可去的叛徒，然后将他们集合起来，干扰我们的任务。首领身份不明，代号是‘黑’，只知道他是个哨兵。过去他们的势力单薄，所以只是进行一些小的骚扰，但最近几年开始扩张自己的势力，通过各种手段拉‘塔’内人员去投奔，恐吓，威胁，还有利益，反正人总有弱点。”

“你有什么想法吗？”秋葵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我猜测他们最近得到了一个向导。”白鸦勉强够到旁边柜子上的水喝了一口，却猛地咳嗽几声，水洒在白色的被子上留下湿痕，“秋葵，你知道一个向导的精神领域范围毕竟是有限的。但我在光的精神世界里看不到边际。她被那个人的精神几乎完全覆盖了。和普通的精神攻击不同，如果对方吞噬完成，光并不受谁的控制，却会完全自发地认同和服从他们的命令。这比向导对哨兵的直接控制还要可怕。”

“传销组织洗脑？”不太懂向导世界的伽罗模糊地找了个定义。

“类似。光的记忆里我能提取出来的就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