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很安静。激烈的交锋都在系统模拟的精神世界里进行。每台仪器的屏幕上显示着堂看不懂的复杂数据，那是为了不让人在训练中公报私仇，随时监控着哨兵的体能防止意外伤害。堂进入“塔”之后早就迫不及待地往这里来过，打了几场就很快失了乐子——D级哨兵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升到B级后他又多在向导区活动，还没好好测测自己的实力。
如今能够越级挑战正式的A级哨兵，堂早就迫不及待了。
完成身份认证，信息录入，玻璃门在堂的眼前缓缓关闭。
熟悉的光点围绕在身边，很快他就站在了赛场上。在对面，零音的精神形态也逐渐显现出来。蓝色制服紧紧包裹着她的身体，少女因精神高度集中而浑身紧绷。“A级哨兵，零音。精神体，音。攻击，都朝我来。”
孟加拉虎匍匐在堂的身后，利爪在石地上磨出白色的印痕。肌肉发达的袋鼠立在零音身旁，粗壮的后腿表明它绝不是个善茬。
“真是嚣张。那么我们也要上了，烈焰！”
黑色大剑在手中显现，堂握紧剑柄，随着猛兽的一声咆哮，横冲过去。
刀剑相交，高手之间的对决在一瞬间就能分清胜负。堂惊讶于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竟有如此大的手劲，而零音则因为这短促的交锋而皱起了眉头。
“你会输。”冷漠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
“怎么可能！”堂手上的力度再次加大，逼得零音后退了几步稳住身体。
“再来！”见一击得逞，堂乘胜追击，一道烈焰向着零音劈了过去，
“太急躁了。”零音的叹息刮过他的耳朵，“疾风剑雨。”
刹那间数以千计的冰刃随着剑光涌来。袋鼠高高弹起，有力的尾巴直朝着烈焰腹部挥去。弱点被重创的疼痛让猛虎微微屈起身子增强了防御。堂咬牙硬生生承下零音这一击，脸颊被冰渣划出一小道口子，温热的血液融化了霜。
训练场模拟的是精神世界的战斗。与在训练营实打实的碰撞不同，伤口即使不会留下疤痕，还是在堂的精神上造成了痛感。
“可恶……”
堂以剑为盾挡下零音的刺击，试图反制一招。剑身相撞，双方都因巨大的后座力反退一步。
“很强。”即使从现有局势上占据着优势，零音依旧没有半分松懈，手稳稳地持着大剑。
“英雄当然是最厉害的！”百兽之王随着堂的战意变强发出撼天动地的咆哮，“我可是要成为最强哨兵的人——必杀！！”
剑身燃起熊熊烈火，堂将五感放大到极致，以使自己能够看清零音的每一个动作。在近乎静止的时空中，他竟然发现零音露出了再明显不过的破绽：她试图依靠着身形差距绕到自己后方，背部却被完全暴露出来。
就是现在！堂几乎得意得快笑出了声，他依靠着巨大的手劲猛地将剑锋一转，直直刺向零音。模拟训练造不成实际伤害，而战场上次次都是生死决斗，不需要手下留情。
原以为胜券在握，但堂还是低估了A级哨兵。零音确实因为他刚才的动作而慢半分，但强大的耐力使得她仍然坚持着完成了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在堂身后甩出漂亮的剑花。
她根本没有打算攻击自己的后背，不如说，她攻击的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目标。
“很遗憾，你输了。”堂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巨剑竟然已经消失在她手中。
“怎么会！我明明……”他正想反驳，却因为突然懂得对方话语背后的含义而一身冷汗。
“刚才那一下，只要我愿意，你的向导已经死了。”零音的声音毫无温度，“在战场上失去向导的哨兵会怎样，你应该很清楚。”
“我……”他说不出话来，“我只是想赢。”
“在战场上，我的剑为了黑花而存在。有很多向导试图对我进行精神控制，但都被黑花防住了。保护她就是我的信念。”电子声传到堂的耳朵里有些失真，但字字清晰，“你必须清楚你是为什么而挥剑。我与很多人战斗过，对胜利的渴望，有个人比你更胜一筹。你们还真是一样的执着。”
“在‘塔’里，你还有很多要学习的。也许他选择你，只是个意外。”
零音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显然，她失望了。
虚拟的场景逐渐化作数据光点消散，堂眼前的场景又变成训练场的大厅。零音从他对面的仪器里走出来，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便离开了。
堂狠狠一拳锤在冰冷的玻璃上，大厅里没有人理会他，只有电子警报器发出嗡鸣提醒他控制情绪。他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忘了进入“塔”的初心。英雄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消灭所有的反派，而是要保护好身后的人。
如此冒失而不堪的自己，哪来的资格成为最强大的哨兵。也许白鸦选择他真的只是个意外。少年要的是能打败他的人，而现在的堂根本不够格。连堂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什么白鸦不选择零音，对方明明就比他更优秀。
大概零音是对的，他不值得白鸦另眼相看。
可他不愿意。
光说过他是特别的。堂总是和老姐的观点背道而驰，但这一次，他试图说服自己相信她。
医院里的夜晚会很冷吧。看那家伙弱不禁风的样子让人担心。但去问他定然一脸倔强地说好得很，只有躲在被子下搓动的手和微微的哈欠暴露他昨晚又打游戏打到深夜手指僵硬。
他不想再让那个男孩在夜晚中独自面对着发光的荧屏，不想再让他无聊地数输液管里落下的点滴，不想再让他活在坚不可摧的冰海里。
他想要少年沾染人间的温度，想要那双无欲无求的眸子里露出哪怕一丝期待的神情。
就像他第一次见到白鸦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