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如何?”刚进房间的伽罗随手抹了一把发间融化的雪水就去夺秋葵手里的纸张。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秋葵拍开他沾水的爪子,“先听哪个?”
“……坏消息。”他说,“这样总能让之后的心情好一点。”
“小翔已经醒过来了,但是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创伤,现在特别怕生,除了父母谁都接近不了,否则就会大哭大闹。可惜那个人不在……对一个几岁的孩子我们问不出来像样的东西。黑行动的线索几乎断绝。”
“他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一时半会也没法连根拔起。好消息呢?”
秋葵伸手拿过另一份文件,“爱丽丝仍然处在昏迷之中。”
“这怎么听都对不上好消息吧。”
“确实。但对某些人来说,是。”她将报告递给终于舍得擦干手的伽罗。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看得伽罗头大。“直接说结论。”
“研究所在爱丽丝的精神世界内部,发现其中有一处明显比其他部分要活跃得多的数据。”
“你想说……”伽罗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去。
“是他。”秋葵点点头,“爱丽丝没有排斥他的存在,他还活着。”
他们都知道为什么。
白鸦从出生起就成为反抗势力与塔博弈的筹码;天真的爱丽丝不过像是舞台上的木偶一般被背后勾心斗角的大人提着线操控。所以少年愿意留在她的梦境里。他们都一样厌倦了无尽的利用与被利用,只想活在自己的游戏与王国。
“要救他出来吗?”
“太危险了。塔里没有人愿意接这趟有去无回的任务。”权力顶端的女人第一次露出了犹豫,“更何况,也许他并不需要我们的‘拯救’。白鸦是明白事理的人,之所以选择沉溺在那个永恒的梦境里,是因为人间没有他值得留恋的东西。如果强行带走他,可能会让爱丽丝的精神受到更大的重创变成植物人。”
偌大的办公室里仅听闻两人交替的呼吸声。
“有的。”伽罗突然开口。
哨兵和他的向导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就得出了答案。
“给出你的答案,哨兵。风险太大,我承受不起失败的压力。”秋葵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嘴角却挑起笑意。
“我当初一意孤行将那小子举荐到这里。事实证明我没有看错。”黑豹眼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而如今我仍然这么觉得。”
“向导学院中非常重要的一课:要想强行干涉他人的意识,最重要的就是掌握对方的弱点。”秋葵拿起笔,在报告书上签了名,“黑知道白鸦恐惧什么。”
她将纸张递给伽罗,“而我们知道他爱什么。”
“已经几天都没见到太阳了呢。”病床上的女孩失落地嘟囔,“爸爸也好久不来看我了。”
“他会来的。”白鸦递给她一个削好的苹果。
他在这里终究是客场。自那时以后周围已经变成了由爱丽丝主导的精神世界。如今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白鸦正要在刚刚失去双腿的女孩陪伴下走完自己生命最后的旅程。精神世界里的时间常常会混乱,有时爱丽丝会因做了噩梦而痛苦地尖叫,他就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当初他在研究所受难的时候没人在乎,如今见了这场景只觉同病相怜。
即使时间有限也罢,白鸦忍不住在自己还能陪着爱丽丝的日子里多一点希望。
女孩百无聊赖,环顾四周,伸出手去逗弄那停在床头的白鸟。雪鸮咕咕地叫了两声,白鸦将他抱起来放到女孩面前。机灵的鸟儿温顺地卧在白色被子上,很是讨喜。
“白鸦哥哥,他有名字吗?”
“名字?”
“对。小优的松鼠叫花花,黑花姐姐的猫叫糯米团子。我该怎么称呼它呢?”
白鸦低头陷入了沉默,手指抓紧病床的栏杆。
“他叫烈光。”
他望向爱丽丝,轻轻地说。翅膀的绒毛被病床上的女孩揉得乱七八糟,让白鸦想到了过去某天它的模样。
“烈焰的烈,极光的光。”
“你……真的要去吗?”光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她知道这没用,但还是试图用体温的交换让自己安心。
“你别哭,黑眼圈更重了。”堂伸手抚去少女凌乱的发丝,转头望向床上紧闭双眼的爱丽丝,“他在等我。”
“堂,考虑清楚。”黑花嚼碎了棒棒糖,将小棍随手一扔进了垃圾桶,“我不敢与他正面作战,所以只能将你送进去。之后的一切,全部靠你自己。”
“黑花,零音。我不信你们那时没有心痛。”堂看向沉默的A级哨兵,“有人说他最终会成为自己讨厌的那种人,可他没有。即使在这残酷的世界法则里,他也还保存着最后的良心。他曾经看着那么多人死去而面不改色,最后却因有人能活下来而真心实意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