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6_拒不为师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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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6(2 / 2)

“或玉……别怕。”薛岚因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在他耳边说道,“要死就一起死了罢,横竖都是一刀的事情,又何必分个你我先后呢?”

晏欺被他捂得严严实实,双手却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早已精疲力竭,甚至连拥抱薛岚因的力气都没有。

——又或者说,他压根不存在那样的勇气。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便一直处在被动的地位,不断逃避和推拒自己的感情。他强迫自己活得清心寡欲,到头来,什么都没剩下,什么也不曾拥有。

而今被薛岚因实实稳稳地摁在胸前,晏欺才在数十年来的虚无空洞中寻回了一点自我。

然而在实际上,他马上又要面临着失去,就好像……一开始就未曾得到一样。

晏欺闭上双眼,只闻得耳畔浑厚刀风落如急雨,擦过石壁上方,径直朝着薛岚因的后背方向滚滚而来——正当他师徒二人以为死期将至的短短一瞬,半空中忽有寒光猝然一现,似雪漫长空一般,霎时将周围一众残岩碎石冻至僵冷如冬。

薛岚因很快意识过来,拥住晏欺一个侧身朝外翻滚数尺之余,恰在厉鬼刀落下的须臾片刻,一把银白长剑横穿而过,其刺目光芒几近在暗无天日中燃烧起火,却亦在飞驰前来的半路途中留下大片雪渍,险将原本畅通无阻的路线直接冰封至死。

那是……涯泠剑!

晏欺倏地睁眼,便听头顶数尺高处陡然响起一道人声道:“晏先生,接剑!”

恰在此时,薛岚因已替他一手夺了过来,稳稳抓过剑柄顺势朝外一扫,三尺骤寒登时化作凌然剑风与任岁迁手中幽光如潮的厉鬼刀相互碰撞。

一时之间,金属与顽石,便似那孤狼与猛虎,利爪獠牙招招直逼人命门。涯泠剑被薛岚因一人握在手心里,虽说不上是运用自如,但在一挥一收的每套动作当中,都是不可抵挡的万钧之势。

那是他与生俱来的一份力量。

薛岚因此人,做什么都只是个不尽人意的半吊子,然其天生底子深厚,胆大又敢妄为,故而出剑从不拖泥带水,收剑亦是力敌千钧,周身气场浑然自成,顷刻将那落至一半的厉鬼刀击退尺余之距,生生脱手自任岁迁掌中横飞出去,蛮力砸回石墙顶端,铮铮声响当即骇得不绝于耳。

下一刻,云遮欢与从枕二人恰从高矮不一的石缝最里端冒出脑袋,一人手持一枚匕/首,迎着厉鬼刀集中泛光的方位垂直扣压下去,一左一右径直贯/穿任岁迁毫无防备的双肩,紧接着朝外猛一撕扯,顿将其两边半片肩胛骨绞得粉碎无疑,鲜血还没能迸发出来,人已经咬牙连连惨呼出声。

薛岚因见状不由大喜,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一剑扬起直指任岁迁咽喉道:“……从兄,云姑娘,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云遮欢抬起一脚碾过任岁迁头顶,硬是逼他折身跪了下去,几近是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俩死不要脸的中原人,算上一个谷鹤白,至今下地了没找着影儿,愣是将我们耍得团团转,好在一路上有把光剑顶着用,不然一直全靠摸瞎,怕是得困上个一年半载!”

薛岚因惊疑道:“怎么,谷鹤白到现在还没现身么?”

第33章陪你,师父

“可不是吗?”从枕幽幽接话道,“打从地底塌陷那会儿起,他便再没出现过,也不晓得一人去了什么地方,但总归是躲在这一处的,至于究竟在背地里谋划些什么,实在不好说。”

“聆台一剑派那几个人,心思一向深沉。谷鹤白此番下地入谷,怕也是想争那一张人皮,硬要猜个大概的话,我倒觉得有可能是莫复丘的意思。”晏欺有些吃力地扶稳石壁站直腰身,借着涯泠剑传递而来的幽幽一点微光,薛岚因才瞧清他一身白衣早已染成刺目的殷红,一时也分不清是谁身上的血,模样却着实狼狈得让人心疼。

薛岚因没有半点踌躇,他踱步回去,想要像往常一样将晏欺轻轻拉住,半途却被他刻意躲闪开来,摇摇晃晃地,缓慢移至任岁迁身前道:“别的不说,这老狐狸几刀砍死了元惊盏,试图一人将劫龙印独占。而眼下人皮就在面前,有时间干站着说闲话,还不赶紧拿起来看看么?”

从枕应声弯腰道:“晏先生说的是……”言罢,正要探出一手去拈起地上那张鲜血淋漓的人皮,却在伸长臂膀的同一时间里,无意对上任岁迁那双陡然睁大的眼眸。

此刻他肩臂惨遭双刀压制,刃口埋入骨血少有数寸之深,而背部更由云遮欢一脚狠狠架住,几乎是僵硬得全然动弹不得。

饶是到了这般地步,任岁迁也并未开口说上只言片语。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半跪在地上,昂起头颅,那一双看似深邃宽阔的眼睛里,仔细观望进去,却早已是空洞得别无他物。

——就仿佛全身上下都被人刨干净了似的,连魂都没能剩下半截。

比起说他是昔日那个假装正义,油腔滑调的老江湖人任岁迁,如今满身血污跪坐在眼前的,反更像是一只被人拿捏在手里任意操纵的提线木偶。

众人一度怀疑,这只是个披着“任岁迁”为外皮的人形怪物,而里面真正装着什么,必定是另有玄机。然而还不等他们有任何机会将答案破解,眼前的任岁迁却微微佝偻下腰身,开始露出极端痛苦扭曲的表情,云遮欢好奇凑近瞧了几分,便正好撞见他口齿大张,喉咙一哽,埋头呕出一连串腥臭浓黑的污/秽之物。

他吐出来的不知是什么东西,黏作一团,又湿又稠地一路滴落下来,偏在与地面相触的短短一刹凝固成形,悉数分散为一阵沙尘大小的诡秘乌烟,随后便顺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与此同时,他周身一圈硬朗的皮肤亦在剧烈抽搐中不断发青发乌,不过须臾片刻,竟连带着四肢百骸都在随一地秽/物不断升腾消散,活像漏了气似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摊开,很快便碎为一地散沙,风一吹,便登时没了半点人影儿。

从枕大为惊讶,横手于半空中蛮力一捞,最终握回掌心的,却只剩一片散发恶臭的粗黑沙砾。倒是晏欺率先反应过来,猛一回头,见那方才还深深嵌入石墙的厉鬼刀也化为了一缕难以抓握的烟尘,不由沉下眼眸,凝声下了定论道:“是诛风门的幻术,方才那个任岁迁,怕也是被人夺了人皮在暗中操纵,不然以他那点功夫,怎可能将厉鬼刀运用至炉火纯青的地步?”

“诛风门?”薛岚因拧眉道,“可元惊盏不是已经死了吗?哪来多余的力气去差使第二张人皮?”

晏欺道:“诛风门又不止他一个活人,这地底挖得这样深,谁知道埋了多少混账东西躲在暗处吃茶听戏?”

薛岚因道:“嗯,也是有道理……”说罢小心翼翼的,伸手欲将晏欺拉往身边站稳,然胳膊方抬到一半,又是听得云遮欢在身后猛地一声惊叫道:“哎!”

众人同时回头,便瞧着她“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一丝不苟地,将那张印有丝状纹路的女子人皮捧了起来,轻轻端放在掌心,仿佛生怕让它沾染半点尘埃——那副万分珍视的模样,竟与方才一脸虔诚的“任岁迁”无二。

究竟是要怎样的执念,才会使得这些人奉区区一张人皮为神?

薛岚因看不明白,只将不解的目光木然朝从枕投了过去,却见一向淡定如他,都难免颤巍巍地半跪下身子,匍匐在渗满血污的硬石地上,面朝劫龙印的方向,庄重而又不失动容地实实磕下一个响头。

薛岚因心下正道,这俩白乌族人莫不是中邪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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