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井然也搞不明白,他几分钟以前还在家里,泡了个热水澡多少洗去了满身的疲惫,浴室里的热气还没散,他抓了抓刚吹干的头发,拎起浴缸塞的链子拔起。伴着水流下放的声音,他拿起洗漱台面上的打火机和香烟,叼起一根在唇间,一边打着火对着烟头,一边打开了门。
呼啸而过的寒风伴着大片的雪花,瞬间吹灭了打火机上的火苗,“咔哒”一声,落锁的门在身后消失了。
他荒诞的,在一步之间,从初秋的卧室走到这冰天雪地。
井然,男,28岁,是个极其优秀严苛的Alpha。
也是个坚决的无神论者。
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荒唐,唇间的烟被他捏下折断,那张英俊的面孔显得十分阴沉,他的眉目浓重,眼睛大而深邃,正紧紧锁在一起。
如果不是他意识还很清醒,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这是什么?恶作剧?时空穿越?
他活了28年,头一次觉得自己见鬼了。
而且,井然觉得在他搞清楚事情之前,他就要被冻僵了。
“哎小伙子!让让嘿!”
背后传来浑厚的吆喝声,一个老大爷蹬着三轮,车的后面垒着严重超载的纸板,几乎挤满了这条巷子,大声喊着前面的人让路。
井然实在冷得要命,五感都有些迟钝,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一时没反应。
突然间,一只手伸了过来,抓住他的手肘往后一拉,接着将他整个人拢在墙边,那人紧挨着他,敞开的羽绒服几乎将他一同包裹进来,他被那人拥进怀里,紧紧的,用力地抵在墙上。
井然懵了一瞬,扑面而来的信息素将他裹了个严实,被阳光浸透的海风味道,像是恍然间就将他带入了盛夏,顿时暖了起来,他忍不住埋到那人的颈间,深深吸了一口。
一个甜美的,令人动容的……Omega。
还有什么,井然茫然地动了动鼻翼,一缕熟悉的味道,像一尾滑腻的蛇,在他还没想到什么,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
这个念头一动,井然立刻清醒过来——那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被紧紧地拥在一个Omega怀里,那人的衣服拢着他,铺天盖地得暖。
三轮车吱呀吱呀地轧着雪缓缓骑过,大嗓门的老大爷孜孜不倦地吆喝着前面的人。
拥着他的Omega没有立刻放手,那人握着井然手臂的手指渐渐用力,几乎把井然掐地皱眉。井然性子阴沉冷淡,很不喜欢肢体接触,尤其是Omega。
他到了适婚的年龄,迫于来自父亲的压力,他也有过几段恋情和相亲的经历,却从来没有结果。他挑剔而冷淡,即使有热情的Omega迎难而上,时间久了也会被浇得凉了心。阴沉再度爬上那张英俊的脸孔,井然有些不耐烦地挣了一下,正要开口,那人却突然放了手。
那人沉声笑了,声音有些微哑,低低地说:“井然,你以前可没告诉过我,你这次来的时候这么狼狈……”
井然拧起眉:“你说什么?”
那人没回答,他站直了些,脱下那件黑色的羽绒服,里面是成套的西装,看上去也有些薄,但到底也比井然情况好些,那人望着井然,不由分说得将羽绒服给他裹上。充满信息素的衣服裹在身上,带着人的体温传递过来,总算让井然舒爽地叹了口气。
雪下的很急,大片大片地往下落,井然被那人堵在墙边,刚好被探出的屋檐遮去了大半,那个Omega反倒整个人站在雪中,成片的雪落在他的头顶肩头,染上一层雪白,落到他的睫毛上,缀在上头,显得发亮。
他身量和井然差不多高,似乎是刻意的,挨得极近,呼出的气盈在面上,让他睫毛上的雪花瞬间融了,化成水滴,稍微一动就往下落,好像哭了一般。
井然细细打量了他半晌,都没从记忆里挖出这个人。那人的头发蓬松,额发分到两边,露出饱满的额头,更衬的那眉目修长如峰,他的嘴唇丰润,似乎是因为冷有些发白,有一颗痣精巧的缀在唇角上方。
这个Omega长得很有味道,如同他的信息素,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尝,如果井然见过他,没理由不记得。
但是他从刚才就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那种眼神,绝对不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他轻蹙着眉,克制的,又近乎纠缠的望着井然,浓重得化不开。
以及,他给井然裹上衣服之后,就一直握着他的手腕,那微凉的五指像要上锁的铐子,紧紧得箍住他,而且微微的发着抖。
这种感觉陌生而又诡异,井然别扭得想抽回自己的手,拧了拧,却毫无动静,那人一副绝不放手的样子沉默地望着他。
这一来一往的,井然也有点不痛快,眉间拧出一个川字,那双眼睛很深,有些阴沉的看着那人:“你认识我?”
那人微微张了张口,接着就红了眼。
如同被人拿了画笔从眼窝处重重抹了两笔,那双眼睛红得可怕,布满一层水,像是一晃就能掉下泪来,他静静地看了井然良久,终于垂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