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然一听他叫这四个字就心里发怵。
这段时间章远有些过于肆无忌惮了,他变本加厉地撒娇,越发得口无遮拦,像只狡猾的小狐狸,甜言蜜语一句接一句地往外蹦。
坦白说,井然有些招架不住,好几次被他撩拨地落荒而逃。
再回来的时候,章远也不生气,没事人似的继续撩他。
“井然哥,”章远又叫了一声,拍了拍床边,“你过来坐,我有话跟你说。”
井然走到床边坐下,握住章远的胳膊看,针孔小,血早就止住了,就是章远太瘦了,皮肤又薄,抽血的地方青了一块,井然忍住在上头亲一口的欲望,帮他把病服的袖子撸了下来。
“说吧,想说什么?”
章远笑了笑,换了个坐姿,正对着井然:“哥,我有麻烦了。”
井然皱起眉,不明所以地问:“什么?”
“早上你没来的时候,医生来跟我说了些事,他说的那些我也听不太懂,但是意思就是,下次信期的时候我不能用抑制剂了。”章远也皱起眉头,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除非我切除腺体。”
井然猛地站起来,冲章远大声吼道:“你是不是疯了?”
章远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一瞬间有些懵,张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井然。
井然失控地来回踱了几步,手握成拳垂在腿侧逼近章远,气势汹汹得让章远以为自己要挨打了,章远忍不住向后躲了一下,被井然一把扣住肩膀,巨大的力气像是要把那薄薄的肩膀掐断,章远吃痛地皱了皱眉,却忍着没出声。
井然下压的眉宇让那双眼睛显得有些阴鸷:“你不要告诉我,你连切除腺体的危害都不知道。”
“不是,不是……”章远握住扣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用力拉了下来,他觉得有些好笑又无奈,心底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他伸手摸了摸井然的眉头,像是要把那里抚平,“不是这个意思,没到这一步,你好好听我说。”
被井然这么一闹,打了半天的腹稿就都没用了,他本来打算循循劝诱,威逼利诱,把事情往严重里说,用各种撒娇骗人的小手段让井然答应。
但是看着那人因为他一句话急得眼睛都红了,他就不忍心了。
“就是……我短期内不能用抑制剂了,”章远飞快地瞟了井然一眼,迅速低下头,手心里汗津津的,他松开井然,双手交握着捏了捏,“下次信期的时候,我需要被深度标记。”
深度标记。
要咬破性腺注入自己的信息素,同时进入内腔成结,灌满那个地方。
井然愣了愣,形状美好的眼睛张大了些。
他一阵耳鸣,轰隆作响,像是齿轮咬合的声音。
看,就算他不想往前走,还是被命运催促着,硬是站在了临界点。
有那么一瞬间,井然想,如果章远不是Omega就好了,没有发情期的困扰,没有被催促着往前走的路。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公平的。
或者,公平总是相对的,你觉得公平的事情,对别人来说或许连施舍都算不上。
在三性的历史上,Omega作为最稀有的人类,反而受到了最泯灭人性地践踏。前人用血肉堆出了一条路,沙文主义的推进,才渐渐把三性导向平权。现在的社会,各种法律的制定偏向都是Omega,保护法的健全也使得Omega最基础的权益受到保障。
但是条条框框再过严谨,都无法抗拒本能。
Omega注定脆弱,注定有无法自控的信期。
现在的医学可以做到给一个Omega在尽量无损伤的情况下清洗腺体三次,这已经是极限了。于其说让Omega有更多次选择机会,倒不如说避免让年轻的Omega因为排斥抵抗性征而丧命。
他们总要和Alpha发生关系,向本能妥协,不然信息素永远都得不到慰藉。
但是,还是有极少的Omega实在不甘向命运低头,选择死亡率50%的切除腺体手术来抗争,即使手术成功也会折损寿命。
井然不可能让章远选择这条路。
用章远的话说,也确实没到这个地步,这是下下策。
章远看着井然严峻又纠结的脸,一双忐忑的眼睛逐渐布上失望,他有些泄气,甚至连冲井然耍赖撒娇都提不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