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然一走,隔离室就好像空了一大块。
他带走了雪松的味道,让清透的海风无所依从。
章远呆呆地在病床上坐了一会,突然从床上跳下来,跑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将冰冷的水扑了一脸。
他有点摸不准心里的滋味,他跟井然说要想想,其实整个人都是放空的。
时间这种东西一直都很玄妙,他和井然莫名其妙地交叠,让人根本无法究其因果。
章远想到他第一次遇见井然的样子,他坐在吧台的角落,在灯红酒绿里显得格外的沉默,他的目光偶尔会扫过来,与自己接触一秒,又平静地移开。
现在想起来,章远才确定他那个时候应该就是为自己而来。
所以他现在不记得和自己的过去,却拥有和自己的未来。
章远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站了多久,脑子里翻滚着他和井然的过往,以及井然刚刚说的话,重复着,交缠着,像默片一样。
自己模模糊糊知道的东西得到证实,他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如释重负,反而需要一些时间去梳理接受。
他对井然说的那些话不可能有实感,他试着想象了一下,却很快被他自己的记忆盖住了,无论是4年前的,还是这段时间的。
最终脑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汇聚在一起,逐渐变成了刚才坐在他床前的男人。
他微微垂着头,缓慢又平静地说着与自己的未来,交握的双手无意识地用力,能清晰地看到泛白的指尖。
他看起来小心翼翼,又忐忑,又难过。
心尖被掐了一下,细细密密地疼起来,章远揉了揉胸口,轻轻吐了口气。
对于井然说的未来,他可能无法估量自己的当时的心情。他知道井然还隐瞒了什么,他无法猜测井然隐瞒那个细节的原因。
但是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不想放手。
章远抬起头,抹了抹面前的镜子,对着镜子用力笑了一下。
接着他快步回到病床边去找自己的手机,按亮屏幕的同时看了眼墙上的钟,他一开始没注意时间,现在也有点摸不准过去了多久。
两小时?三小时?还是四小时?
总之午饭时间都过了,他肚子有些饿了。
他本来想给井然打个电话,都按下了通话键,又瞬间摁掉,接着翻出了信息屏,手指按键的速度飞快,几乎要出残影。
-[你走了吗?]
对面像是一直捧着手机似的,立刻就回了过来。
-[没有]
章远跑过去拉开百叶帘,外面正巧有个护士路过,还被突然出现的章远吓了一跳,正对面的长椅上并没有人。
-[你在哪?]
章远捏着手机,有些紧张地盯着屏幕。
-[来西边的窗子。]
章远两并三步地跑过去,几乎扑到窗前,一把拉开了白色的窗帘。
井然就站在他一眼能看到的地方,放下手机,抬手夹下口中的烟,正望着他。
他应该站了许久,脸色被冻的发白,和他背后的雪几乎融在一起,衬得那双黑色的眼睛幽深。
章远推开一扇窗,对着他扬起手:“井然!”
“……”井然想回答,嗓子里却突然卡了咳,只干涩地发出一声气音,他向前踩了一步,似乎想将章远看得更清楚些,捏在指尖的烟烧到了头,烫得他一抖,忙不迭地去摁灭。
再回过头的时候,章远对他扬了扬手中的手机。
他指了指,对着井然大声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