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瞎说,”原竞把衣袖扯了回去,平静地看着一脸怀疑的医生和大惊小怪的助理,“他是我哥哥。”
?“。。。。”这下另外两个人都傻眼了。
?原竞解释了半天,医生才允许他去办手续,小助理也想跟着,原竞把她拦了下来,让她在病房照顾她的老板。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小助理坐在角落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文件资料。
?他放轻脚步走了过去,小助理看到他笑得很开心,“谢谢你啊今天,我还以为你是志愿者呢,老板真是,有这么好的弟弟也不跟我们讲讲。”
?原竞瞄了一眼病床上睡着的彭放,把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姐姐,对不起,刚才我太紧张了,说话没有礼貌,对你也没打招呼,请不要见怪。”
?“没事啦没事啦,”小助理看着这么一张帅气的脸庞,还说着这么动听的话语,心都醉了,“你真懂事啊,彭总有你这个弟弟,可真幸福。”
?原竞不自然地垂了下眉,“。。。其实我不是他亲弟弟。”
?“啊?。。。哦。。。”小助理愣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般差点惊叫出来,“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彭总最近刚认的那个小表弟啊~”
?“。。。这你都知道?”原竞有些诧异,彭放怎么会把这种小事儿在公司里说。。
?“哇哇哇真的是啊,”小助理啧啧嘴,一脸羡慕,“彭总前段时间总是特别高兴,他还问我关于很多动漫呀玩具呀电影呀之类的话题,他以前从不问的;有一天一整天他都不在公司,到了傍晚就抱了个礼盒兴奋地回来了,说什么是给他表弟的见面礼物,现在来看,那就是给你的吧~”
?原竞这才想起那个海贼的手办,“应该。。是的吧。”
?“原来是手办啊,彭总可真用心,那家店是个品牌,并且地点特别偏远还不好找,据说主要是做网上销售服务的,彭总却说他担心网购的话再运送途中会把东西碰坏,硬是跑到人本部去把东西买回来,回来之后还不停地问我现在的小男孩儿会不会喜欢啊什么的。。”
?原竞想起来自己那时候特别随意地看了一眼那礼物,之后便丢在房间角落里再也没有打开过。他并非不喜欢海贼王,只是后来他潜意识里一直在跟彭放较劲儿和赌气,所以便把对那份礼物的喜爱压了下去。
?原竞的脸有些红了,他的心中闪烁着一种怪异的暗潮,他感到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温暖。那种感觉,是彭放给他的。
?“我二哥他。。。”原竞低声道,“他当时。。真的很开心吗。”
?“当然啊,之前即使是公司赢了项目,我也没见彭总这么开心过,”小助理胸有成竹地看着他,“不过也是,要是我有你这么贴心的表弟,我也很开心,我也恨不得把最好的给他~”
?原竞的手在身后暗暗握紧了,脸上略过一丝愧疚的苦涩。
?小助理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被夸的腼腆了,轻轻在他游离发呆的眼睛前晃了一下手。
?“其实吧,我们彭总他真的挺辛苦的。我硕士毕业后就跟着他做助理,也有好几年了,我一路上犯了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错误,彭总每次都耐心教我,也没怎么发过脾气,他对大家都很好,能替大家扛的事情,能替大家申请的权利或福利,他都努力在做,这些我一直看在眼里;可是他却总要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牛鬼蛇神,生意场上的人几乎都把说话当放空炮一样,和你签个合同还要拐着弯儿占够便宜,那一套套嘴脸恶心得我都受不了,不知道彭总是怎么逼着自己天天应付这些不像人不像鬼的东西的,好比说这几天的同华的李总,这比生意都洽谈快一个月了,他还含糊不清不明确表态,昨晚还硬拉着彭总灌他酒,而且据说那人是个同性恋,就他那肥头大耳的样子还想占我们总经理的便宜,真不知好歹。。今早彭总七点就来了公司,然后不停歇又跑了一上午,哎。。也难怪他病倒了,饭也没吃,还喝了这么多酒,晚上还基本没睡。。”她说着说着好像意识到自己大嘴巴了,“那个。。我今天跟你说的,你可别和彭总说啊~”
?“。。。我知道的,”原竞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他,“你刚刚说,他昨晚。。昨晚没睡,他。。。”
?“早上那憔悴的,而且衣服都没换,肯定没睡啊,”小助理对他招招手示意他把头贴过来,“我听别人说,昨晚彭总出去谈生意的那家酒吧,当时外面出了点儿事,好几个人受伤了,彭总还叫了救护车,付了医药费把那些人送医院了,真奇怪,那些人怎么认识我们老板的,老板对他们这么好。。。”
?原竞什么都明白了,彭放昨晚确实是去谈工作,并且在他离开后帮他把那群人打发了过去,不然,以他当时下的重手,对方以报警当威胁他可能难以解决。
?小助理还在那儿压着嗓门说个没完,原竞觉得嗓子有点哑,“姐姐。。麻烦你,去医院旁边的粥铺买一份粥回来吧,,我在这里看着,谢谢你。”
?“啊?好,行行行,我现在就去。”小助理一边感叹这表弟比自己这个女的还要细心,一边屁颠屁颠儿地去买食物了。
?原竞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床边,端详着彭放熟睡的脸。
原竞五岁的时候,是他第一次遇见彭放。大人们都以为他年龄小不记事,其实他都是有印象的。那个烈日炎炎的午后,他踩着小椅子,小手扒着窗沿,扑闪着大眼睛无比认真地看着原炀和一个活泼开朗的男孩儿勾肩搭背地提着挎包去游泳馆游泳。他记得那个男孩儿隔着老远盯着自己好久,眼神里,是温柔泛滥成斑斓的光晕,灿若星辰,皎洁如月,暖意成风,原竞将这份诉不清道不明的悸动搁浅在心底,他后来一直渴望着能再次见到那双眉目,却再没如愿。
?原竞常常觉得自己的生活像是安装人工换水机制的死湖,像是已经生锈却发条依然运行的闹钟,他家境优渥又天生聪慧,在家里父母疼爱他,在学校老师重视他,他不缺朋友,不缺分数,不缺亲人,他的人生完美到令人羡慕。
?可是他渐渐的,觉得不太对了。他发现,他很孤独。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天天埋于工作中,原竞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宁愿从青丝到白发奉献给死后带不走的事业,也不愿花费一个下午陪陪家人;母亲虽然可以常见,但自从原樱出生后她的所有精力都给了那个每天只会哭的奶娃娃,原竞就苦恼,你旁边明明还站着一个娃娃,怎么就当看不见呢;他的大哥原炀,从自己出生就对自己不冷不热的,他不敢靠近,不敢撒娇,他总觉得两人之间隔阂挺深的。
?原竞到后来非常矫情和找打的总结了一下,就是自己的生活幸福的太平淡了,平淡到让人觉得不幸。他渴望遇到一个人,一个给他以震撼,给他以冲击,给他以冲动的人,能够让他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想得那样,原来很多事情并不在自己的计划和思维之中,能够带给他或惊喜,或打击,喜剧或者悲剧,无论那一种,他都愿意。
?所以,当他时隔十年再次看到彭放时,看到他和原炀几乎一模一样的性子和嘴脸,那种自以为是的肤浅寡闻,那种拒人千里的礼貌生疏,让他怎么也不愿把眼前这个人和十年前记忆中的人联系在一起;那一刻,他自暴自弃的想,这个和大哥一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当自己的二哥,还不是没心没肺的假装关心,常规状态的不闻不问;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我又何必继续给他好脸色看?所以,他们之间才会交流不到几句,就发生了冲突。原竞一般不吵架,吵起架来,绝对不一般。
?他心中的小恶魔一直作祟,推着他压抑太久的豹子般的心性不断在彭放面前表露,不受控制,他每次看到他生气,他失望,他挫败,自己内心就汹涌着变态的快意的报复感,他知道这样不对,可是他管不了,他之前管束自己的内心太久,现在面对彭放,他怎么也管不了了。
?直到今天,他得知彭放为他做的这些事情,那个心中的小恶魔一时间好像被丢了块石头,没有砸出血,却现了淤青,硬硬的麻痛感。和。。
?和他一直以来寻找的,那种震撼和冲击。
?原竞看着彭放依然有些苍白的脸,心想是不是还是不舒服,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原竞愣了下,彭放已经完全睡着了。
?也是。。这么久没睡早就困死了,原竞放心了些,他本来想着找本书看看,等小姑娘来了就回学校的,可是眼神却怎么也移不开那张沉入梦乡的脸。
?原竞不是外貌协会的,但是他觉得,这个人,仔细看,真的很好看。有一种。。原竞的手不受控制地抚上了彭放的眉眼,有一种十年前的,一直渴望和希冀的感觉。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此时安逸温缓的气氛。彭放的手机在衣服口袋里震个不停。
?原竞紧张地看了眼彭放,生怕他被吵醒,赶忙拿起电话正准备摁掉,却看到来电人写着“李总”二字。
?李总。。是他助理刚才说的那个?原竞想了想,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听键。
?“老弟啊,昨天真是对不住,你说咱们这酒也没喝尽兴,合同也没签,是我效率太慢,我赔罪~可是你也有错啊,你说你,酒吧闹事那点儿鸡毛蒜皮,还亲自跑一趟,你不会是故意的吧?”李总一上来就开门见山。
?原竞脸瞬间就阴暗了,他还没开口,李总又操着无赖的粗嗓子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