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仲谋很快领教这女人断章取义的本事,她恍然不顾他的好意,没经大脑的话径自飙出口:“你也知道我是他的母亲?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拆散我们母子……”
“你再说半个字,我就把你……”厉仲谋咬牙,声音越发低,“……扔、下、车。”
他还没见过如此善于挑起男人怒火的女子,脾气暴躁偏又性格懦弱,她简直就是个残缺矛盾综合体!
果然,他一声冷喝,她又不敢说话。
好不容易得来一路清净,厉仲谋都不去在乎车毁人亡,车速快到迈值几欲破表,吴桐紧紧搂着安全带不敢松手,车外头风声嚯嚯,引擎低吼,她晕晕乎乎就快要吐,车子终于停下。
佣人连批连批地哄了童童一晚上,可算盼到厉仲谋回来,慌忙到外边迎接,厉仲谋车钥匙甩给佣人,车里头那女人也撇给佣人:“把她抱去小少爷房间。”
吴桐听他如此说,觉得他是要把她当麻袋处置。
幸而佣人对她还算客气,也不敢越矩,尽量避免身体接触地把吴桐搀出车门,厉仲谋都已经走进大门,见她还在台阶上跳脚,不得不折回来。
厉仲谋自认是好脾气的人,连林建岳那种助理他也忍受了4年,可遇着这女人,他就无端变得急性子,二话不说,走过去身一弯,抱起她,三步两步跨上台阶。
他动作幅度大,吴桐惊叫一声,条件反射间双臂一抻,胳膊就揽上他颈项。吴桐惊见此幕,太阳穴突突跳,厉仲谋却似乎并未发觉,只有吴桐一人魂不附体,慌乱中盯着他的喉结出神。
不是没有发现,这女人一直盯着自己看,她的目光有种黏着感,极容易侵扰他人,厉仲谋下颌绷紧,抱着她到了三楼末间童童的房门口。
即将要推门而入,厉仲谋顿了顿,不得不再次出言提醒:“有这么好看么?”
吴桐浑身一激灵,被他问的语塞,纷乱中别开脸。
厉仲谋低眉,见她连耳根都是红的,谁能相信一个27岁的母亲脸皮这么薄?厉仲谋无奈,空出一手推开门。
小客厅内没人,临门放着组沙发,他想要将她放下,却发现这女人的长发勾在他领带夹上,正想着该如何弄开彼此,起居室的门这时开启。
童童正要奔出来,见到两个大人这番姿态,不禁愣了愣,呆在起居室门口,不敢近前。
吴桐脸红气喘,想都没想,拳头垂他,“放我下来!”
“我、也、想!”他每一个字都从牙缝中挤出,在孩子面前上演这一幕,他比谁都不愿意!
她不肯合作,厉仲谋懒得再多言,捉住她的拳头。她再乱动,一辈子解不开她的头发!
童童最懂事,原本颓唐的小脸立即恢复生机勃勃,小胳膊一抬,童童遮住自己的双眼:“我什么也没看见!”
说完便咯咯笑,小身体还颤的晃啊晃。童童的举动看的厉仲谋哭笑不得,面前的孩子是如此的可爱,然而……
怀里的女人,是这么的不可爱……
果然,厉仲谋一回眸,就见吴桐眼睛瞪得极圆,盯着他,仿佛他是她毕生仇人。
吴桐见厉仲谋的眼色陡然间变得晦暗不明,她来不及思考,只觉头皮一痛。厉仲谋扯下她一撮头发,抱着她转身,不重不轻地将她扔到沙发里。
他力道掌握得好,并未摔疼她,吴桐思绪刚缓过来,就见厉仲谋走向童童,拉下他遮住双眼的手。
童童歪进他怀里,小脸漾着坏坏的笑,直到听见厉仲谋说:“她脚受伤了。”才霍然瞪大了眼睛,朝吴桐看过来。
童童朝吴桐跑来,“妈咪,疼吗?”
孩子的声音在颤,吴桐慌忙把他揽进怀中,“下次不许再随便跑开了知不知道?”
这个女人的声音严苛,却又仿佛藏着满满委屈,传进厉仲谋耳中,厉仲谋一时间有些怔住。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对着一个孩子撒娇,而……
他的幼年呢?
母亲对着他,永远是一张冷淡至极的脸,几曾这样……亲昵地拥抱?
厉仲谋意识到自己走神许久,他揉一揉蹙紧的眉心,看着吴桐和孩子,他仿佛成了局外人。那是一个温暖的世界,将他隔绝在了冷酷的边缘。
他又一次走神,唤回他神智的是童童的声音:“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童童在问妈妈,厉仲谋却是回答他的人:“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孩子能够感觉到妈妈的身体一颤,仰起脸看看正朝自己走进的厉仲谋,又偏头看看吴桐,很是不解:“我们以后要搬来住了?”
吴桐听的很清楚,厉仲谋说的是“你”,不是“你们”,她倾颓了的眉眼看在童童眼里,童童以为妈妈不喜欢这里,小脸皱起:“妈咪你不喜欢这里?”
童童很认真地思考,停了停,说:“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厉仲谋已经走到二人跟前,他一抱起童童,吴桐就慌张地抓住他的手,他和她此时的这个角度,他是居高临下的独裁者,而她——
他都还没说话,她就已自乱阵脚,想来是被他逼迫地濒临绝望了。
气氛冷凝,他看着她的手,思忖片刻,并未挥开她的钳制,视线很淡很淡的掠过她的脸庞,“童童要睡了,他明天还要上学。太晚了,你也在这睡。”
他全然公式化的命令口吻,吴桐不知该不该相信她方才在他眼中捕捉到的那一抹一闪即逝的不忍心。
她的手不松反紧,厉仲谋难免怔忪,只能扭头问童童:“让妈咪和你一起住这里,好不好?”
吴桐这回终于肯放开他,厉仲谋抱童童进卧室,回到客厅时她还坐在沙发里,厉仲谋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他有些疲惫,松了松领带坐下。
“楼下有客房,你晚上睡那里。”
“……”
“你想说什么?”
她的欲言又止落在他眼中,厉仲谋不想再绕弯子,在自己家里还要像公司一样的话,他也会累。索性替她问出口。
“如果是童童,你想都不要想,法庭都已经判了,没转圜余地。”
他说的决绝,不给吴桐半点辩驳机会,他又成了不近人情的厉仲谋,吴桐看得出,他又想和她“谈生意”。
“我会上诉。”
这是在跟他谈判?可惜底气不足,说服力不够,厉仲谋心中暗忖,说出口的不过简单几个字,就令她哑口无言:“你以为你赢得了?”
她顿了很久才找到应对之法,“你不要这么肯定,我一定会找到办法,就算你是厉仲谋,也不可能只手遮天。”
厉仲谋即可回击,“就算你赢了,如今这件事闹的那么大,你还能给他平静的生活?”
吴桐心尖蓦地一刺。
他趁胜追击,“不如听听我的意见?”
这个男人,道貌岸然的一张脸,声音几乎在劝哄,荒谬地似乎真是在为她着想,“我来给你出个主意,官司就此了结,你每周有两次探视,每月我会汇到你户头一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