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当晚,呼延墨毒又来了。
这一次他带来了许多人,这些人动作一致地去收拾一地狼藉,将尸体一律拖了出去,将血迹都擦拭干净了。
呼延墨毒说道:“侯爷,接你的人来了。”
闻言,薛存芳神色一动,抬眼向他直直看去。
“他们来得比我想象中快,原来大昭还有如此在意薛家之人……”
“侯爷这便要走了,本王心下着实不舍……”他说着弯腰将一只手伸过来,在触及到薛存芳之前,对方冷冷撇开了头。
“不过……我说好的两个要求,无论侯爷愿不愿意,都必须照做。”呼延墨毒压低了声音在他耳畔说道,“毕竟,形势比人强。”
“不必这样看我,我手里有一样东西,侯爷看了一定认识。”
他掏出一样东西来递给薛存芳——是一封信笺。
如非到了最后关头,呼延墨毒本不愿轻易亮出手中的这张底牌。
薛存芳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到底接下了,低头扫了过去。
下一刻,他万分错愕地抬起头,沉声道:“不可能!”
“你……”情绪轻伏之下,他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声音变得喑哑至极,“不可能,一定是你……”
“侯爷想说,此信是我伪造的?”呼延墨毒含笑摇了摇头,“是不可能,小王愚钝,花了十年才学会哥哥的字,何况是汉人的书法,又是薛家的人?”
“侯爷,是你太不了解自己的弟弟了。”
“你若不听从于我,可知薛氏会有什么后果?……你不会想知道的。”
此地薛存芳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哪怕腹中空空如也,饥肠辘辘,可到了此时,无论什么东西他都咽不下,只一心迫不及待地脱离此地。于是不过喝了一壶清水,任由侍女为他整理仪容,更换了干净的衣衫,表面看来除面色苍白外无大碍了,就走了出去。
薛存芳想过,来人必然是从九渡城来的,或许是沈良、孟云钊、付全安……甚至那位剑堑关的守将……如何也没有料到的是,等在外面的竟是一位此时本该远在千里外的人。
此处是匈奴人的地界,不知这人可有表明身份,薛存芳担心泄露端倪,只得唤道:“小七。”
从他走出来聂徵便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双点漆般的眸子在夜色下黑得发亮,闻声连忙走上前来,扶住他的手肘,忧虑道:“你看起来不大好。”
薛存芳隔着衣袖在他的手腕上按了按,宽慰道:“你来了,便好了……”
聂徵积蓄在眸底的情绪被触动,如秋水涌动一般盈盈,攥着他的手紧了一分,下一刻竟伸臂来揽他。
薛存芳本欲推拒,只因觉得自己染了一身的尸臭之气还未洗尽,无奈没什么力气,还是任由这人抱了他满怀。
聂徵道:“我来晚了。”
“不,”薛存芳勉强笑了笑,“你又救了我一次。”
在这个怀抱里,连日来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松懈下来,紧接着只感一阵眩晕之意袭来,眼前一片发黑,顿时看不清聂徵了。
他听到了耳畔急切的呼唤,已无力应答了。
“存芳!”
第42章释心
意识于浑噩间不断沉浮,却仿佛逆水行舟,被看似虚无的流水紧紧缠覆住了手脚,难以泅渡而出,他感到周身泛起一阵接一阵的冷意,整个人像是溺入了寒潭的最深处……
有人紧揽住他,将身体的温度传递过来,又在耳畔不住呼唤他的名字。
“他分明额头发热,为何一直喊‘冷’?”
“本是感染了风寒,但他体质不同,只怕此次牵动了旧疾。”
“那该如何是好?”
“他太虚弱了,眼下需要尽快进食,先吃下东西,再用药。”
“不行,咽不下去……”
“那就用鹤嘴壶。”
他隐约捕捉到了某个骇人的字眼,挣扎着出声无力地反驳了一句:“不要……”
身畔的人凑过来听他说话,“你说什么?”
“不要……鹤嘴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