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沉声道“你不给我们捣乱就不错了。”
原青青柳眉一皱,讥诮的笑:“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查人家如花似玉的小妾呀,可别忘了,我原青青虽然不才,但是验尸,尤其是女子的尸,我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啦!”
李方唐微笑道“花夫人生前极受德王爷恩宠,所以死后王爷十分痛心,听说不许别人接近那房妾室,叫一个女子验尸他也会比较安心。”
柳宿黑袖一挥,冷哼道“老子就是知道,你呀,好色之徒!见色忘义。”
他只是那样笑,在柳宿耳边说了一句话,竟气得柳宿脸上一片红一片青,紧咬牙缝吞吃着他的名字。
策马驰骋,三人绝尘而去,所到之处黄沙飞舞,仿佛道道锦缎漫空舒展,只映得那黑白绯的衣袂飞扬绮丽。
然而,只听得暗处的小巷里有一个一袭黑色筋装的人,面罩斗笠,极轻及冷的笑了一声:“呵呵,无双,果然无双。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啊!不愧是帝都的德王府啊,果然是雕梁画栋极尽奢华啊。”
柳宿抬眉,扫了一眼德王府的牌匾,眼里划过一缕极轻极亮的光。
李方唐微笑道“这位大哥,我们是德王爷找来的官家人,可否通报一声?”
“可是柳宿柳知府光临?”有一个洪钟似的声音自红漆木门后传来,德王赵格非一袭紫衣,未曾束冠,脸色虽然有些憔悴但还精神。
柳宿抬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微一拱手,微笑道:“德王,这位是我的师爷李方唐,年方二六,至今未婚。这位是府衙的验尸官,原青青。他们随我来查案,想必您不会反对。”
赵格非笑了笑,负手转身,边走边道:“早就听说柳知府大名,你们衙里的人想必不会令我失望,三位请随我来,贱内的尸棺还未入殓,就在内室。”
他走路走得很慢,淡紫的衣裾划过晨露,黑发如同裂锦在身后飞扬,淡漠的笑意宛如暮春三月的岚雾。李方唐有刹那的失神,却没说什么。那是一种被隐藏得很深的气韵,真正内敛的绝代风华。
德王府雕梁画栋,斜飞的砖瓦上绣着吉祥龙纹,极尽奢华之态,但是内置却极为简单,却是真正的枝丫如锦,碧草似茵,有两个假山盆景,还有一个看起来很浅的池塘。
从门口到弄花小筑所走的路途曲折,原青青几乎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弄花小筑内花香四溢,刚刚画好的画缯摆放在正中央,四周帷幔纷飞,宛如九天之上那飘忽不定的浮云,似真似幻,如花夫人一袭红衣,躺在床板上,原青青冷眼一望,那是种不寻常的美丽,仿佛是一种回归到至真至纯的明艳,宛如江南三月的牡丹一样艳丽,让人只看过一眼便终生难忘。
“方唐。”柳宿浓墨一般的眸子划过一抹冷冽的寒光,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赵格非。
“嗯?”李方唐微笑着问,“你是不是觉得这红衣的美人,紫衣的丈夫,还有这些帷幕,这件屋子,单个看没有什么,但放在一起就变得……异常诡异。就像是这些色彩是被人成心安排的一样。”
“不只如此。”柳宿拉过一把椅子,随意的坐下来,“自从进了这德府,就阴森的很。”
柳宿闭上眼睛,轻笑道:“师爷,给本知府倒杯热茶。”
李方唐低头看了柳宿一眼,那样意味深长的一眼饱含着笑意,却不理会他,径直走到原青青那里。
“青青,怎么样?如花夫人是不是自缢而亡?”
原青青脸色凝重,随手掏上手套,摇头道“还不知道。”
绯衣女子一双手只片刻工夫便在如花夫人的颅骨,肩胛,大腿,脖颈,脚掌摸过,“脖颈有紫痕,微微突出,脚板向下弯,眼球突出,从尸体上显示的来看,她是上吊死的。”
原青青撂下绯色的衣袖,刚要盖上白色的帆布,忽而眼睛微眯,有一抹鹰隼般的冷光自瞳孔内划过。却没有说什么,径自盖了帆布。回头对德王道:“德王爷,如花夫人的确是被细物勒死的。”
赵格非微闭双眸,伸手握着那红袖下的玉手,什么也没说,只挥了挥手示意柳宿三人到客房去休息。那是一种异常冷静的沉痛,宛如雪夜的饿狼在月下放声哀号一样,那样哀转九天的控诉却让听者觉得很优雅,甚至很斯文。
“湘儿,带客人到客房去。”
“青青,走了。”李方唐微微振袖,又回头看了赵格非一眼。柳宿一行走出弄花小筑,原青青便径直往外走,李方唐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微笑道“青青,小心。”原青青回头,便微微一怔,李方唐仍旧在微笑,眼神澄澈,宛如深潭一般的清冷,那种光晕几乎要把人溺死,看遍红尘的沧桑和惫倦。/他这句话说得很柔,好像前面真的有什么毒蛇饿狼一样。他又回过头来笑道“湘姑娘,我是个瞎子,你能拉着我的手摸摸这几面墙吗?”
一个水蓝衣裳的小婢脸色微微泛红,握着李方唐的手往墙壁上摸,弄花小筑的墙壁触手有些微凉,好像刚刚下了一场雨一样潮湿,四周苔藓横生,像是很久没有人居住的模样。李方唐眉峰微蹙,对湘儿说道:“姑娘可否再引我向里走走。”
“啊?啊,是。”
“李瞎子,你太得意忘形了罢,让开,我来!”
李方唐笑着摇了摇头,由着柳宿抓着自己的手在墙壁上四处婆娑。
“可以了,阿柳你拉我回去吧。”
原青青仿佛没听到他们对话一样,只自顾自的向前走,湘儿拉住原青青的手,轻笑道:“姑娘最好不要乱走,夫人这里路不好走。”这句话乍然出现在她耳边,好像是清晨的浓雾一样诡谲,原青青向后退了一步,惊惶的看着湘儿。
绯衣女子转而便微笑道“湘姑娘,青青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场面,难免有些紧张,让姑娘见笑了。”
三人回到客房后柳宿立刻插上了门闩,接着扶着李方唐坐下,这才开口道:“原青青,如何,我见你方才心神不定,必然是如花夫人的死因并不是那么简单。”
原青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却没有喝,双手抚弄着鬓发,漫不经心地道:“其实非常简单,如花夫人确实是被细的器物勒死的,德王的仵作没错。”
李方唐手指撑着额头,微闭双眸,柳宿看了他半晌,虽然知道他是在假寐,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过了一会方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冷笑道“我明白了,你说如花夫人是被细的器物勒死的,那就是说明这是自杀还是他杀还不能下结论。”
原青青低头望着自己绯色的衣袖发怔,淡道:“其实,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如花绝对是上吊死的,但是我总觉得她的尸体不太对,好像,有人为了创造某个假象而做了手脚一样,不过,有一个地方我发现了。”
柳宿抬眸看她,徐徐问道“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