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方唐笑了一下,柔声道:“只要想做就可以做到这个,只是没有人可以做好罢了。”九曲回廊,对一个人来说,一定没问题,他手中出落得女人,都足以祸国殃民。
柳宿不动声色,只手掀开盒盖,眉间瞬间蹙起,倒是李方唐笑着低呼出声,“啊!真是吓着我也,血书啊。”
“鬼叫什么!看好了,这是用簪花蘸着胭脂写上去的。谁家女子肚兜上竟绣一只蛟?还有这句,虫游九层壁垒,龙飞百尺长虹。什么意思?”柳宿低声道。
李方唐将那块白色的肚兜放到鼻尖嗅了嗅,眼里蓦然划过一抹冷光,拂袖站了起来,握住柳宿的手蓦然向如花的房间里奔去。
“李方唐!你要干什么!”
白衣的男人回头一笑,假假真真的道:“带你看看女子的闺房。”
“什么?”柳宿略一蹙眉,李方唐却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步子,正是如花夫人停尸的‘闺房’柳宿低声叹了一口气道:“看起来你真是很希望我去给阎王爷做女婿。”
“哪里舍得。”李方唐柔声笑了笑,伸手推开了红棕木门,衣裾划过门槛的时候脚下猛地一滑,只觉得几乎要摔在地上,柳宿从后面一拽才稳住了去势。
柳宿粗着嗓子道“真是,两天前才下的雨,怎么还是湿的。”
李方唐蹲下身子抹了一把门槛,忽然想起来早上和青青的对话,心中一阵发冷,“湿的?不对……这是藕粉。”
他又踱步进屋,拿起如花梳妆台上的胭脂盒,发现整个胭脂盒都是空的,勾起了唇角道“果然如此。”
柳宿扬起眉问道“这胭脂即便是用完了也该剩点残渍吧,怎么干净的那么像造假。”
“因为有人用水冲过了。”
李方唐将那盒子放进自己的衣袖里,缓步走到屋外,一缕月光照射在他微笑的侧脸上,在李方唐脸上,永远看不出伤痛和迷惘,好像一直都是对生活的希望和热爱,即使他是一个瞎子。现在他已经将这整件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疏通关节后笑了一笑,忽然问道
“阿柳,你知道么,女人很傻的。我一定要教给你一招,以后娶老婆千万不要娶太漂亮的,知道吗?”
柳宿看了他一眼,拔腿就走,李方唐刚想跟上去便忽然听到了一声尖叫,是原青青的声音。顿时两人对视一眼,柳宿道:“在这等我来接你。”即刻便足尖微点,凌空越过湖泽,提起一口气轻功飞到了客房去,青青正抱着一棵大树跪了下去,她面前一个黑衣人手里的剑尖上染了血渍,仍旧一步步地朝青青逼过去。
“住手!”柳宿朗声一喝,脚下加快了速度。
那黑衣人充耳不闻的长剑下滑,几欲要扎进青青胸腔里,蓦然间一声清弹声响起,那柄剑竟脱手飞了出去,柳宿瞪大了眼睛,却也没有疑惑很久,当即上前一记劈空掌取了上风,那黑衣人疾退了两步。
房檐下有一个被劈成两半的胭脂盒,谁也没有看到。
柳宿长眉轻扬,长袖一抖,一把软剑从袖中划出一道白色辉光,宛如长虹经天,白龙潜江,照亮了那一方天地,柳宿反手一刺,双剑相抵,他脚下横扫向上直接袭上了黑衣人的胸口。
“德王爷,还是住手吧,惊扰了贵夫人的灵就不好了。”清远如山的声音遥遥传来,在场的三人皆是一愣,李方唐缓步走来,白衣委地,长袖翩跹,宛如一抹白月光般疏冷清寒,润泽柔和。
柳宿一剑挑下了那人的黑纱,眼神又冷了几分,那张脸,眉目如画,绝代风华,的的确确是赵格飞。
这是一种无情的对峙,柳宿紧盯着赵格飞,李方唐已经扶起了原青青,伤在右胸腔,并太不严重,给她吞了两粒伤药,不动声色地点了她几处大穴止血。
赵格飞伸手拆开头发上的汗巾,墨色的长发瞬间四散飞舞,他淡淡地开口道:“你们怎的知道是我?”
“猜的。”李方唐擦了擦手站起身来,柔声道:“本来我没有证据,可是你来杀人灭口,就足够证明一切了。”
赵格飞眼神疏寂漆黑,宛如江南的碎雨一般泠泠流霜,他开口也是极冷,毫无波澜的问道:“我杀了如花?”
“是,你杀了自己的夫人。”李方唐稍稍有些歉意地笑笑道:“其实,你不爱这个女人,如花夫人的出身是歌伎,你替她赎身,心里也看不上她,因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一入娼籍,永世不得清白,但你没有子嗣,娶这个女人也就有那一个好处也就罢了,所以你们感情并不好。”
赵格飞没有反驳,李方唐刚想继续说,方才觉得胸口里一阵酸麻传来,紧接着就是四肢百骸的疲累,大概是方才又动真气的原因罢,柳宿看出他脸色发白,想是那容易累得老毛病又犯了,伸手把他拽到身前,让他靠着。
李方唐笑了笑,继续道:“感情不好也没什么的,但是行房是兴许就看到了她绣的白色肚兜,那上面绣了一条蛟龙,阿柳说的对,谁家女子那种衣裳上会绣蛟?不会,只有水碧宫的宫人,蛟是他们在江湖上众所周知的图腾,这你自然知道,所以你认为她是水碧宫的人。”
赵格飞仍旧没有反驳,只是冷笑道:“你知道的也不少。”
柳宿侧手让李方唐靠的舒服些,自己开口道:“我忽然想起来半年前太后诏告天下说她丢了一种稀世珍宝蛟珠,据说是百年前水碧宫开山祖师之物,你不会觉得是她偷了吧?”
“自然是的。”李方唐温温淡淡地笑着道:“如花夫人的那盒胭脂……只有京城的铜雀楼卖,这样一推测,不难想出这点,想必你也是因为看到了这个才起了杀人夺珠的念头吧。”
“但是夫妻同寝几载,你仍旧不知道蛟珠在何处,如此疏冷的夫妻关系,你自知是不可能问出来了,所以……便易容成另外一个人接近如花夫人,这就是民间传说中的那个姘头,但是没人想得到,赵格飞是你,那姘头也是你,如花夫人太寂寞太痛苦了,她需要一个不是自己丈夫的男人来陪,所以,你们很自然的情投意合了。”
赵格飞静静的看着李方唐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一种刻骨的寒冷从身体里泛出来,这样一双平凡的有些温吞的眼睛为什么竟然可以尖锐得好似万重云壑?
“但是这半年来你已经快忍不下去了,所以你想到了私奔这主意,借助这个名目,如花自然会视你为自己人,告诉你这个秘密。”
“你为什么认为我要和她私奔?”
“因为……”李方唐微微喘了一口气,扬手看着自己的五指道:“在离开弄花小筑是我摸了一下所对的那道墙,那上面有五指印,两天前下雨的缘故,即便是干了也会留下深色的痕迹。很显然,如花夫人想要爬墙而出。”
“既然如此,你已留她无用,所以你在那盒铜雀楼的胭脂里下了一种名为醉卧红尘的毒药,无色无味,但三天之内,这女人定然暴毙,这段时间足够你知道蛟珠的所藏之地,即便是现在,如花的指甲里仍然有这种毒药的粉末,本来到这里为止,我已经推测不下去了,但是阿柳发现了这个。”
李方唐将那带血字的肚兜拿出来,低声读了一遍,“虫游九层壁垒,龙飞百尺长虹。”
赵格飞眼神一亮,双手攥住了衣袖,声音里都透着颤抖,“这是……什么?”
“虫,龙,就是蛟龙的意思,九层壁垒为土,竖着的土是自然就是墙,龙飞九天,为什么区区百尺?因为弄花小筑对面的那道墙就是百尺,你懂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