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济宁面色迅速白了一下,但随即眼底浮起的轻蔑神色完美地压制住了潜在的恐惧:“你想怎么样?”
单竟深再次感到羞辱,他又一次感觉到简济宁看不起他。他从未把那天晚上的事放在心上,那晚于他不过是在特殊情况下抱住了一截浮木,自己对他起的作用等同于一支□。而打破约定俗成的潜规则再次出现,以黄马褂的身份进入他的工作范围,进而缠着他不放,这所有的一切已经使简济宁顺理成章地把他定位成拆白党。想到这,单竟深更是忿忿,忍也忍不住地道:“我想问我发觉皮夹里少了一百块,你有没有看到?”
简济宁不出声,只有极度的羞耻和悔恨隐在眼底于沉默中静静爆发。
单竟深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他从没有这样彻底失去绅士风度,如果这时简济宁能站起来赏他一记耳光也纯粹是他咎由自取。可是他没有,他只是,不出声。单竟深知道自己该道歉,但要他当真坦诚地说出致歉的话又实在太难。从小到大,他从未向任何人低头,怎能为简济宁破例。
“咦?竟深你起来了?”单竟深正尴尬,晨运归来的简耀东已一脚踏进了餐厅,“济宁,你今天起晚了哦。”
“Sorry,爹地。”简济宁习惯性地道歉,接过莲姐端过来的鲜奶犹豫了一会又厌恶地推开。
在他身边坐着的单竟深见状不禁有些黯然,他知道简济宁最想推开的其实是坐在他身边的自己。有些沮丧地站起身,他找借口识趣地离开。“伯父既然回来了,我上楼去拿血压计。”
下楼的时候,正听到简济霆在质疑简济宁是否能够在两个月内凑足3个亿给九寨沟的酒店追加预算。
“公司的头寸还算松动,应该问题不大。”简济宁垂着睑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语气淡淡地做着回应。他不虚张声势也不夸大难度,仿佛那只是一件很普通的常规性工作。虽然单竟深知道那绝对不是。
“可是我听说七部里有人单笔交易就输掉了一千三百万?”简济霆却不放过他,步步紧逼。“对二哥真的没有影响吗?二哥真的忙得过来?”
“传言而已,并不尽实。”简济宁仍是温文和驯的笑着,语调委婉,看不出丝毫的情绪起伏。
“传言?可我听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单医生现在也在七部任事,你有没有听到点什么?”简济霆抬起头递给他一个无害的笑容,仿佛真只是家庭日里鸡零狗碎的闲聊而已。而坐在他身边的何玉兰却热切地盯着他,至于何玉兰对面的郑锦慧母子又是满脸冷笑,气氛古怪之至。
简济宁授意Stanley删掉他的交易记录这件事单竟深本来就不以为然,他觉得既然是他做错的事就该由他自己来承担一切后果。现在被简济霆如挑衅般提出来,他简直有种作弊被当场人赃并获的尴尬。虽然因为皮肤黝黑看不出什么,但他脸上的热度仍是在节节攀升的。“这件事,其实是我……”单竟深觉得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了。
简济宁却在此时忽然抬头,在众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投给他一个凌厉到近乎凶狠的眼刀。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单竟深在简济宁的警告下匆忙改口,他几步走到简耀东的身边,“伯父,量血压了。”
“不清楚?”坐在简济霆身边的何玉兰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你怎么会不清楚?不就是……”
“小妈,单医生刚到公司上班才一个多星期。我工作又忙,他又要照顾爹地的身体,只怕连操作软件都没摸熟,他能知道什么呀?”简济宁推了推眼镜,柔柔地笑着,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简济英等了一会也不见简济霆拿出更实质的证据来,于是起身打圆场。“好了济宁,家庭日说什么公事?公司里你还没忙够啊?真是扫兴!”
“对不起,大哥。”简济宁微笑着,从善如流地道歉。
“耀东!”何玉兰仍不愿放弃,气恼地转向简耀东求救。
简耀东却并不愿插手,见其他人都用过早餐,如赶小鸡般大手一挥:“都围这干吗?趁天气好去运动运动!”
“你们爹地说得是。玉兰,我们也出去走一走吧,外面天气很好呢。”郑锦慧也笑着站起来,亲亲热热地挽住何玉兰的胳膊。
直到所有人都依依不舍地走出门,单竟深一边盯着血压计一边沉闷地说着:“伯父,其实那一千三百万是我……”
“我知道。”简耀东无所谓地笑着,“伯父第一次做生意输得比你还惨,这没什么。”
“呃……您都知道?”单竟深吃惊地瞪大眼,那刚才又为什么……
“这几年济宁从一个小小的投资小组把七部带到现在这样的规模,各中辛苦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会维护手下我并不意外。当初把事情丢给济霆他怕辛苦,现在看济宁做出成绩了又眼热来摘成果,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抬起头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单竟深,又不禁有些好笑。在简家即便最不通权术的济宁在自身实力可能受损的时候也会有那样可怕的眼神,虽然他也清楚那一定是出于他大儿子的授意。相比之下,这个单家的长公子还是真是单纯如白纸啊,难怪只能当医生呢。“刚才济宁把你吓坏了吧?”
单竟深静默了一会,把砸到脚背的下巴重新装回去,收拾好血压计,“一切正常,伯父平时继续照我给你的食谱进餐就行了。”他不想就这件事再说什么了,这里的人跟他都不是一个世界的,精神回路完全异轨。
可于简耀东而言,难得有个这么单纯的利益关系又牵扯不大的人在身边,他还是挺有聊天的兴致的。“我的这三个儿子,你怎么看?”
“济英稳重、济霆活跃,至于济宁……”单竟深想了很久,最终无奈地摇头。虽然知道陪病人聊天也是治疗的一种方式,但要单竟深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简济宁,他真的做不到。虽然,理论上这三兄弟中他最了解的就应该是简济宁。
“济英狡猾,敌不动我不动;济霆贪心,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抓不住。济宁……”简耀东笑着把单竟深的潜台词补完,可说到济宁却也一样想了一会才接着道,“闷吧。我也觉得要说清楚他其实很难啊!就好像工作,你永远都不知道他的底限在哪里。我几乎每次都在等着他向我求救,可是每次他都能自己解决。可惜没有上进心,你不逼他,他可以什么都不做,真是让人头痛。”说到这,简耀东也是好气又好笑。他简耀东的儿子,血管里天生就该流淌着掠夺的基因,可简济宁居然能够这样随遇而安?
“就好像皮球一样,给他的压力越大反弹也越大,总有惊喜等着你,让人不知不觉就失控了,偏偏他就是受不了也不会说,真是的……的确头痛。”单竟深摇摇头,不想再继续研究简济宁,那不是他的目的。“伯父没想过给他们成个家吗?我爹地为了我们兄弟俩的婚事恨不得全世界海选呢。”
“怎么会不想呢?只是济英要求高非十全十美不娶,济霆是花花公子个性,要他为一颗树放弃一片森林根本不可能。济宁……”提到简济宁,简耀东又一次迟疑了。这样的状况是他以前所不熟悉的,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了解这个儿子。为什么明明看着很清楚的一个人,真要去分析的时候却发觉好像隔了层雾,什么都模模糊糊了?
“济宁如何?”单竟深却不理会那么多,他只想知道简耀东对简济宁的婚事是抱着什么态度,对他的性向又是什么态度。这关系到简济宁究竟会如何对待他,是视而不见还是除之而后快。
简耀东猛抬起头瞪住单竟深,不吭声。是啊,济宁如何?究竟从什么时候起,除了工作其他的,济宁的其他事如何,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转头望向窗外,安静地坐在太阳伞下喝着果汁看着他其他两兄弟打球的简济宁的背影竟然如此陌生,简耀东的背上不禁沁出了一身冷汗。
简家的家庭日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