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气熏天的三人的美妙空间里，林更想起了当时以工程师作为梦想的自己诉之不绝的憧憬，而在职场中游刃有余人脉遍广的苏卿更是灌以他们各种各样的经验见闻。

那是大二，大三，大四的天堂般的岁月。无论是怎样的烦恼，生活之轮似乎永远会在那个小小屋子里充足燃油，不断地前进。

林的胸腔不知是被幸福抑或心酸充斥。他点燃一根烟。这么一个空间，自阿卡离开后，已经整整落寂了五年。

现在杨出现了。

烟灰悄悄抖落在地板上，林怔了怔，心头有着莫名的烦躁。他披上外套，锁门走上了街头。

雪已经停了。圣诞邻近的夜色，被圣诞老人攻占。店铺里无一例外，总能遇见那抹红色的身影。林缩了缩冰凉的颈项，走进一家影碟铺。闲逛着就来到了经常光顾的欧美电影的架子间。在古旧的角落里，林撇见了那张有着独特封面的《记忆碎片》。

那个生活在无法捕捉记忆的世界里的男人，在封面的海报里无限镶嵌地于影像中缩小，直到林再也看不见的尽头。自己，正是生活在那么一堆记忆碎片中的一个人。

在阿卡走后，苏卿在那间屋子里生活了一年，后来由于要到外地寻求更大的发展空间，把屋子低价卖给了林。“我还会回来的。”她走之前那样说道。阿卡和她从相识起一直交往了将近三年，在那场可怕的意外来袭之前，他们从不怀疑两人会有一个直到永远的未来。只是这一切太无情。

有一段时间，她甚至连生活也不能，在这个阿卡似乎活着的空间里。在泪水中，她才能继续呼吸下去。那一年，林和她共同渡过了，然后她再次振作，要找一个全新的未来。

苏卿每年都会在阿卡祭日那天回来，然后两人一起喝着阿卡最喜欢的波本，聊着那些抚过了一遍又一遍的回忆，有着阿卡身影的回忆。将一年无可倾诉的思念和悲伤倾倒于空气中。也许，在那边的他能清清楚楚地听到也不一定。

上一年的祭日，苏卿对林说，“也许当初把你留在这里是我的自私。把不能面对的悲伤抛下，远逃他乡的是我，但希望仍有一个人能守护着这里，守护着他所剩的一切一切的这里的也是我。”

“我把你留在了这里……也把你困在了这里。”苏卿仍然是那么美丽，她在烟雾袅袅中看着林。

“不思念他，不感到悲伤是不可能的，不管是多少年后的日子。因为我们是那么爱他。但是，小林，不要再沉浸了……我怕你被困在了这里啊。“

林怔住了。

经过了那么多年的沉淀，阿卡对他来说已经成了近乎守护神的存在。他看向天空，似乎总能看见他对着自己笑。

他是那么可爱，那么温柔，那么优秀的哥哥。

无论何时何处，林总是像在哥哥的关怀里被守护的弟弟。作为已经成长的男人的自己，在幸福的时刻，在脆弱的时刻，都仍是过去那十二年岁月里，与哥哥共同生活的弟弟而已。这一点，似乎直到老去死去也不会改变。

林想起高中的时候，在静谧的夜里和阿卡一起看《记忆碎片》，被那拼图似的零碎的凄美吸引住了。我们的人生，到底是活在哪一个当下？过去，现在，未来，层层迷雾似的包围着我们。

和阿卡在深夜里看着各种哲思深远的作品的时光再次像水流似的淌过了林的手心。只是那以后，他都只能一个人看了。前些时候，看到《21克》的林立刻想到的是，这部电影，阿卡一定也会喜欢吧。阿卡一向不吝于看悲惨故事，他总说，看了这些的人，就不会觉得自己的人生是苦难的了。那样的话，不就会充满斗志？

努力这么一种东西，林也是从阿卡那里学到的。

和“西装穿得太多很容易会老哦”那样的话一起印刻在心里的，许许多多。以及那句，“奋斗吧！”。

林买下《记忆碎片》，离开店铺的时候，看见贺年喜剧片已经放在醒目的架子上。

“那种喜剧片不是很好？”

“鬼片才刺激！”

杨不喜欢波本，也不喜欢打游戏，不抽烟，对喜剧和鬼片外的电影不感兴趣。也许一辈子，他也不会喜欢上林所喜欢的东西吧。

在那些无可分享的时刻里，林总会想起阿卡。以及他说过的话。

“啊……鬼片是很可怕啊，但是也很无聊。”

“破关当然重要！”

“其实我喜欢看你的科学杂志！”

不能共鸣的话，就只剩下沉默了。

林皱了皱眉，天上飘下了渐大的雪花，他只有往家里回去。经过商场的时候，林顿了顿脚步，想起几天前已经用方便面把食物柜填满了，于是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