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黑色的符文一笔一划,在黄土大地上勾勒出了诡异的纹路,而这些纹路中,竟有腥臭的深红血液不断喷涌而出。
既然都逼出了尸血,便可确认此处确实被人埋下了一些阴毒之物,不枉他大清早溜到山下,画这符文画到手酸。
寄无忧俯身察看,楚九渊也紧随其后,细细打量起这些陌生的纹路。
有个心急的大汉等不及了,上前问道:“仙公,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们村子到底——”
寄无忧将这险些要踩上符文的鲁莽男子拦下,正色道:“不要紧,逼出地里的血,就说明尸毒已退,只是……”
赤着脚丫的大汉紧张地捏住拳头,“只是?”
寄无忧想了想,道:“只是,想要完全消除这些不干净的阴毒之物,需要用真火烧上一整夜,恐怕还需要各位暂时挪个脚,改到镇上的酒家里凑活一晚上,就由……这位大仙给诸位领路吧。”
众人整齐地顺着寄无忧指着的方向一看,就看到王小二先是手足无措地后退一步,遂又气恼地瞪向寄无忧,小声道:“喂!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他心想:这神棍分明在说谎!自己又怎么能掺和这些忽悠老百姓的事情!
不等他念叨完,激动的村民们便将王小二团团围住,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热情相迎。
“这位大仙,您可一定要帮帮我们呐!”
“大仙,小女的日子可全依仗您了啊!”
“大仙,大仙,大仙……”
半晌过后,王小二拍拍胸脯,“诸位放心,有我在,一定除魔灭邪,不让此等孽种滥伤无辜!”
村民们奔走相告,很快聚集在一起,跟随着‘大仙’王小二下山避难去了。
村民这边,算是顺利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晚上的问题了。
人烟一退,四下寂静,这环山而居的小村子便显得更加空旷了。快至黄昏,农家该有的炊烟,呼唤孩童回家的叫喊声,全部都消失不见,空留一片压抑的死寂。
寄无忧走到唯一还留下的少年身边,看他一脸认真地端详着地上浸满尸血的符文,便笑嘻嘻地凑过来:“阿月,在做什么?”
“你……”楚九渊一愣,不知这人为何会知道他的乳名,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转而问道:“这些除魔符文,你是从哪里看来的?”
没有欺瞒的必要,寄无忧便如实回答:“我自己画的。”
“你?”楚九渊抬眼盯着他,显然是三分信,七分疑。
寄无忧索性揭下贴在额上的层层黄皮符纸,“这下你总认得出了吧?”
楚九渊眉眼稍稍一皱,喃喃道:“寄……峰主。”
虽然有些惊讶,但楚九渊却并不怀疑了,如果是上青峰主寄无忧的话,倒确实画的出这些诡异且强大的高阶符文。
毕竟寄无忧的种种称号中,就算不排除“大淫仙”,“邪恶淫贼”这种稀奇古怪的难听称号,也有一个比这些更响亮的名头——奇门符王。
而奇门符王,顾名思义,就是在灵符领域达到非凡成就之人的名号,乍一听厉害的很,可一旦说起寄无忧玩符的原因,那些正道之人又要鄙视地眯起眼睛,骂上一句“狗果然改不了吃X”。
他玩符,最开始只是为了讨青楼的姐姐们开心。
人人皆知寄无忧爱逛青楼花巷,勾栏瓦肆,确实不假。虽然实际上,他只喜欢听曲,不会去做那些需要宽衣解带的事,但大概是因为他长相年轻英俊,还出身仙界——青楼的姐姐们总是对他热情相迎,就像对待亲弟弟一般的好。
久而久之,寄无忧也想拿出点能让姐姐们开心的本事来,他只有李怀恩教的那点剑术算是可圈可点,可这些穿红着绿的勾栏女子又最见不得刀枪,无奈之下,他只好寻了种简单的法子。
灵符一出,平地生芽——牵枝出叶——开花结果,只为博红颜一笑。
再后来,在发现了自己的符文天赋过后,寄无忧的灵符之术便愈发熟练——但凡是山上那些剑修用剑做得到,做不到的,他靠着一张黄皮符纸都能做的更好。
江南地区广为使用的灵符,大多数都是寄无忧所画的符文,渐渐地,人们开始称呼这位神秘的灵符大师为“奇门符王”。
但是,仙鸣山派的弟子们依旧瞧不起寄无忧。
因为灵符大都只是凡人买来寻个开心的新鲜玩意,是神棍道士拿去骗人的假货——他们这些正统的修仙之人,哪里会瞧得上这种卑劣货色!
楚九渊对奇门符王这个名号也只是略有耳闻的程度,至于寄无忧的符文能达到什么水平,他也并不了解。
寄无忧见他不说话,便先一步开口道:“你在这儿长大的?”
“嗯。”楚九渊点点头,难得在‘嗯’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我是来看我娘的。”
寄无忧心知他要去上坟,点了点头,“时间紧,赶在日落以前快去吧。”
他环顾四周,此时的村落除了他们以外便再无活人,天色将近傍晚,包围着这片低谷处小村落的山群静谧无声,气氛格外压抑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