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会一直这么矮。”他小声嘀咕,“我会长高的。”
本来他对身高这种东西不那么介意,但被叫了这么多声“小同学”,加上仰着头跟这个人说话真的很累,他开始悄悄地希望自己能长高一点,再长高一点,起码不要真的跟个小孩子一样。
卓霜又摸了下他的脑袋——自从江愁不再跟防狼一样防着他,这动作他跟无师自通似的,一天之内就做得无比顺手。
“嗯,我知道。”
锅里煮到沸腾,红汤咕嘟嘟地冒着泡,把表面厚厚的牛油推挤到一边,露出上下翻滚的牛丸和虾滑。
下筷以前,魏志勋突然把所有人叫起来。
“先让我敬江愁同学一杯,感谢他做了我想做又一直不敢做的事情。”
说是敬酒,实际上杯子里装得都是玉米汁、橙汁这种一点酒精都不含的鲜榨饮料。
“恩人,我也敬你一杯。”
“我也是,我早看那姓周的不爽了,跟我抢地盘?他算哪根葱。”
卓霜看他们把该说的都说了,“那我就祝小同学能顺利长到一米八好了。”
他话音刚落,剩下的几个人又爆发出一阵不给面子的爆笑,“卓哥你可闭嘴吧,我怕你又挨一脚。”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江愁拿起杯子,不甚熟练地跟他们碰了一下,学着他们的样子喝了一口,就呆呆地站在原地。
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这种时候该要如何应对——他习惯了承受别人的冷漠和恶意,反而不擅长应对这种过于直白的好感和善意,很容易就会显得手足无措。
收到他的求救信号,卓霜是时候地站了出来,“好了好了,你们难道不饿?我都要饿死了。”
江愁如释重负地坐下来,筷子还没拿碗里就被卓霜扔了两颗牛肉丸。
“干什么?”
卓霜收回拿漏勺的手,懒懒地说,“你太斯文了,哥作为过来人告诫
你一句,想吃什么就赶紧下手,不然到时候就什么都没了。”
他本来不理解卓霜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傅衡和魏志勋放着旁边的一大盘为了锅里最后一块羊肉大打出手,他才意识到居然真的有人能为了这么点东西打架。
“简直没眼看。”趁他们打得不可开交,卓霜捞走锅里最后一点虾滑,“你一半我一半,刚好。”
江愁望着碗里的虾滑,还沉浸在震惊中,“他们一直这样?”
卓霜对此嗤之以鼻,“不一直这样还能怎么样?幼稚,想吃再涮就是了,非要抢来的才香,你说是不是有毛病。”
“可能吧。”
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新奇,新奇到他完全讨厌不起来。
如果他也能像他们那样无忧无虑、不用考虑太多东西地生活就好了。
·
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胃就跟无底洞似的,这一整桌肉和蔬菜看着吓人,最后竟然被消灭了个七七八八,空盘子摞起来都有人脑袋那么高。
“吹风去不去?”
魏志勋和黎世川两个大胃王在做最后的清场工作,早就吃撑了的江愁悄悄地从位置上站起来,跟着卓霜往外边走。
他们这间包房有个很小的封闭式玻璃阳台,门推开的瞬间,寒冷的夜风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卓霜手里拿着罐啤酒,靠着栏杆,目光从绚烂的夜景霓虹转移到江愁的脸上。
约莫是那一点酒精在血管里作祟,他比平时要安静很多,也不怎么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举手投足间都带着点慵懒。
“你一直看我,是有话想跟我说吗?”他放下拿罐子的手,狭长的眼睛眯起来,“如果是表白我考虑听一听。”
又来了。江愁本能地皱眉。那种心口被什么东西抓挠了一下的感觉又来了。
远离那边人多喧闹的场合,他比先前要自在许多。不过他没有去想为什么在这个人面前他可以不用去想太多无关紧要的事情,而且他也确实有话想和这个人说。
他深呼吸一次,“卓……卓哥,谢谢你。”
“多大点事……嗯?你刚刚叫我什么?”本来还漫不经心的卓霜猛地抬头,“再叫一次,我喜欢听。”
别人都叫他卓哥,他也确实比他们都大一点,就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称呼,但这个称呼从他的小同学嘴里说出来似乎跟其他人有一点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