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朝一日再见的话,卓霜还能认出他吗?卓霜还会喜欢这样的他吗?
“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他挪开视线,茫然地说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说有没有用,重要的是你在他们眼里就是单身。”看出他还想反驳,谢瑶瑶叹气,“所以呢,你喜欢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如果你想说自己不是单身,那么他不应该在你身边吗?”
这件事是他的软肋,他登时不再说话了。
谢瑶瑶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又气又急,“你不会还没死心吧?他都走了那么久,该忘掉他从头开始了……”
“我忘不掉。”
记得卓霜的人越来越少,毕竟对其他同学来说卓霜只是个短暂同学了半年的普通人,在一起的时候有许许多多的优点,一旦分开了全部的印象就只剩下是个好人和很受欢迎。
他不一样,他曾切身体会过那份光明和温暖,除非死否则他忘不掉。
“那你打算怎么办,去找他?”谢瑶瑶冷哼一声,就差没明着说他不争气了,“你连他去的哪个学校都不知道,你要怎么找他?”
“不知道。”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历年真题,“我自己有分寸,你不用太为我操心。”
不像谢瑶瑶为首的艺术生和某些早早退出高考的出国党,普通学生的高三就是由考不完的试和做不完的卷子组成,他不允许自己松懈,所以他真正能够想起卓霜的时间其实很短——有些事情越想忘记就越是印象深刻,越得不到就越要牢牢记住。
谢瑶瑶劝不动他气呼呼地走了,他在座位上远远地回头看了眼教室后排的倒计时,很多年后他依然记得很清楚,那天距离高考还有七十六天。
他以为自己已经走完了煎熬的一生,实际上却才过去了两年不到,这样的认知终于令他动摇起来。
在那看不见头的前方,他真的还有抵达终点的那一日吗?而在那个终点,真的有他想要的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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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高考那两天,江愁其实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语文数学理综英语,除了考场比较陌生监考比较严格,和平时学校里组织的模拟考基本没什么区别,一直到最后一门英语考完,他都还愣愣的。
结束了,他这三年的全部努力已经在几分钟前彻底落下了帷幕。
考完以后他找了份包吃住的暑期工从谢顺家里搬了出去,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一直到晚上点钟才能回到狭窄的宿舍洗澡睡觉,一起上班的同事知道他今年高考却不知道具体考得怎么样,只当他是考砸了提前出来打工,偶尔还会有人劝他出路那么多做人要学会看开,让他哭笑不得。
到了出分的日子,因为没有手机,他直到下班才有时间去打电话拜托班主任帮忙查分。
全校第四,全省第十七,和之前的模拟考差不多,属于没有超出太多的正常发挥,按往年录取分数线的话报他心仪的专业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他向老板请半天假去学校那边报志愿,大约是老板的女儿明年也要参加高考,假批得十分爽快。
每年的这段时间学校机房对所有高三毕业生开放,他出示了自己的准考证,那个值班的年轻男老师就让他进去了。
即使开了空调机房里的温度也说不上多低,他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开机,打开收藏夹里的第一个网页,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在第一志愿栏填下了t大医学八年制本科——他只填了第一志愿,剩下的全部空着,甚至连服从调剂的框都没有勾上。
细微的日光滤过铁丝网的间隙,灰暗的质地仿佛蒙尘,甚至还不如头顶的灯管明亮。按下确认键,老旧的鼠标发出咔哒一声,这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和我一起上大学好不好?”
他猛地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动作太大差点掀翻了面前的键盘。
机房里只有老旧主机机箱发出的嗡嗡噪音和其他人打电话和家里人商量志愿的喁喁哝哝说话声。
“好啊。”是和他截然不同的清亮嗓音,咬字很清晰,尾音却有点拖拉,像是带着点戏谑的笑意。
他闭上眼睛好缓解眼眶里骤然涌起的酸涩感。
这是来自久远的、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过去的回声,于两年前的盛夏出发,约定的今日抵达。他甚至能想象出说这话的人单手插兜,嘴角带一点漫不经心笑意的样子。
骗人。根本没有人跟他一起上大学,到最后他还是要一个人离开这座城市,开始崭新的未来。
确认完
志愿没有问题,他便离开了机房。
他没有立刻回去上班。t大离a市很远很远,而且假期也不一定有时间回来,不出意外的话,这是他最后一次以学生的身份走过这条走了三年的林荫道。
这个时间新高二高三都在补课,偌大的校园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他一个人单调的脚步声和远处模糊的蝉鸣。
从宇寰楼到复兴楼,最后是树丛之中的正琼楼,他走得很慢,忽然前方的喧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掩映在藤蔓绿植中的小篮球场上有一群陌生的少年人在打球,为首的那个个子很高,肤色略深,穿红色的球衣,即使隔得很远也能看清他那矫健灵活的身手。
他还没来得及走近就有个篮球滚落到的脚边。
“传回来,谢了。”那几个少年朝着他大力招手,“学长,快点!”
如果是以前的他,碰到这种事要么会手足无措要么会掉头就走。但现在的他弯腰捡起球,反手传给那个带头的高个子少年,高个子少年接到后向他吹了声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