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方则暮那完全是极端浪漫主义的想法,对于莫呈川来说,他的逻辑很简单粗暴,四个字总结一下:以绝后患。
关棠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今天早晨那些人是来给你送橘子树的?”他可真是服了。他做梦也只敢梦见莫呈川给他摘橘子,哪敢梦见莫呈川给他种橘子树?随便圆个梦,居然被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关棠有些不敢相信,甚至怀疑是自己的梦自动升级了。
但下一秒,更令人不敢相信的事情发生了。
莫呈川从树上摘了两个橘子下来,然后走到他跟前,大概为了就他坐轮椅的高度,莫呈川半跪了下去,把手心里的两个橘子摊开给他看,然后问他:“你想听什么?”
关棠微微低头看着莫呈川,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着,如果自己这会儿站起来,莫呈川会不会还是这么个姿势。他摆这个姿势,跟求婚一样,不觉得别扭吗?
“为什么昨天不说?”关棠仍是没忍住,问出这么一句话。刚说出口,立刻就后悔了,伸手去拿橘子,同时转变语气开始打哈哈:“你这样跪着跟求婚一样,要不是手里拿的是橘子……”
莫呈川拿出了一个黑丝绒的小盒子,像递橘子一样递到关棠跟前:“因为昨天没有准备这个。”
第48章上
关棠微低着头,手里还攥着两个橘子,尚未完全收回来,目光就已经黏上那个小盒子,像傻子一样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戒指。”莫呈川一边说,一边打开给他看。他说得既不郑重,也不煽情,好似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关棠问了,他才回答一句。但正因为他这种语气,这场景才显得格外真实。
当年老太太把她那枚家传的戒指稀里糊涂给了关棠后,关棠转身就要还给莫呈川,毕竟东西贵重。但两人正值热恋,莫呈川没提这个话,他直接退还又显得有点生分,便笑说:“你都没送过我戒指,叫奶奶领了先。我不要。”说着就要把戒指还给莫呈川。
莫呈川却说:“那就当是我送给你的。”
“什么意思?什么叫‘就当’?”关棠质问道。但实际上脸上的笑意完全抑制不住,整个人几乎要跳到莫呈川背上,跟他扭扭打打,这事便不了了之。
莫呈川鲜少表达爱意,这样不慎漏出的一点糖,就叫关棠甜得快要冒泡泡了。
但后来再多想想,又觉得不满意,几度跟他提:“不该这样。”
“太随便了。”
“你当时到底怎么想的?”
“我还是把戒指还给你吧,你再来一遍?”
……
大概那个时候关棠作家的天赋就有所显现了,他构想了很多应该出现却没有出现的细节,足以写成一部大戏的高潮,最后搞得莫呈川烦不胜烦,真要把戒指拿回来,关棠反而不给了,就此闭口,世界一片清净。
那时关棠想得很好,等他以后赚了钱,总有一天要让莫呈川见识一下什么是定终身应该有的排面。
但直至现在,莫呈川先举着戒指,半跪在他跟前,他完全地懵了。
楼顶地高势阔,风也大,但这会儿却如静止了一般,只余一轮太阳挂在头顶,烘得人神志不清。
关棠屏住呼吸,也不知怎么,开始剥起橘子来。
手指头抠进橘子皮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诡异,顿了顿,没停,仍是继续剥下去,垂着头喃喃道:“我得先尝一下。”
莫呈川不知道关棠什么时候对橘子这么执着了,明明以前从来没表现出特别喜欢橘子的样子,或许是这些年的口味变了。
他看着关棠专心致志剥橘子,看了不到五秒钟,看不下去了,说:“我给你剥吧。”
关棠看似剥得特别认真,但又好像心不在焉,把橘子皮掰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最后手心里塞不下了,莫呈川默默伸出一只手,关棠就把橘子皮都放到他手心里,继续剥。
这个季节的橘子还欠些火候,皮又硬又厚,关棠闷不吭声地剥完,掰了一瓣橘子塞进嘴巴里,当即酸得一个激灵。
莫呈川看他龇牙咧嘴的,觉得好笑:“酸吗?”
“甜的。”关棠满脸大写的“酸”字,还掰了一瓣给莫呈川,直接挨着他嘴边:“尝尝。”
莫呈川往后躲:“不吃。”
关棠强硬地给他塞了进去。
莫呈川:“……”
关棠哈哈大笑,还拿剥橘子剥得黏糊糊的手去揪莫呈川几乎僵硬的脸,高兴地说:“不是做梦,不然早就被酸醒了。”
依照莫呈川的逻辑,他永远无法理解关棠每每突如其来的奇思妙想,即使相处得再久,彼此再熟悉,这个人也不会总在他的意料之中。关棠给予他的意外太多了,大大小小,无时无刻。
莫呈川的世界是很明了乃至无趣的,他一眼就可以看到头,而这些意外是他走向终点的路途中,仅有的游戏。
当然,凡事总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
莫呈川伸手隔开关棠脏兮兮的狗爪子:“脏,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