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这样了。”我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面对他,“我已经长大了,你不用什么都为我考虑,你又不是我爸,也没比我大多少。”
“宴雀!”他骤然蹙眉。拿他和我爸比,是冒犯他。
我避开与他对视,飞快地说:“云墨挺好的,爷爷也看好。”
说完,逃似的从阳台角落钻出去,没等智能玻璃门自己打开,就手动推开跑回屋里了。
对我失望吧,失望了就好了。
散了年,该上班的都去上班了,该上学的也回到学校。
我本来是元宵之后开学,但最后一个学期是实习,我便借口要准备找实习工作,提前回学校了。然而就算回学校,也不过是离家半个小时车程而已。爷爷要我在上班之前都回家吃晚饭,我不好扫他的兴,便这样毫无意义地来回瞎折腾。
大年初七和宴宗羡那点争执,很快被翻过去了。毕竟在“地下情人”之前,我们首先是家人。家人之间哪里有两句不对付就一直黑脸的,说不过去也做不出来。
于是,他又跑来叫我陪他去看房。
“我有三四个候选,咱自己开车去,一天能看完。”他的个人终端配置高,可以同时开七个全息屏。我们面前浮现着四个楼盘信息,都是实时拍摄。
“这些全部都能在半年内交房,离老爷子这边公共交通车程也都在一个小时内,你看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没抬眼,“你买房,你喜欢就行。”
他侧头瞥我一眼,顿了顿,说:“算了,还是实地看看吧,走。”
话音落下,全息也关了。他站起来就往外走,我跟上去。在院子里遇到刚从外面溜达一圈回来的爷爷,问我们去哪里。他随便交待了两句,就冲到停车坪的车旁,然后大声喊我的名字叫我快点。我都跟出来了,他还怕我不去。
“宴雀,你等等,先给你介绍个人。”爷爷拉住我,从自己的个人终端里调联络人名录,“这是叶诀,在万州生物科技做什么总监的,他老爸是我的老同僚,刚才遛弯遇到他们爷俩,提了一下你,你可以去面试一下。”
被传到我终端上的是一个看上去也许三十多,也许四十多的年轻男人的资料。长相英俊得有点逼人。明明脸上笑着,却无端令人心里敬畏。
本来一个面容如此年轻的人做总监,是一件称得上稀奇的事。但这位……你只要认真看看他这张脸,就会感受得到,他行。
世界上就是有些人如此优越。人比人,气死人。
我本能抗拒这种光芒过于盛炽的人,但万州确实是我最想进的公司。于是我谢过爷爷,存下了这位叶总监的联系方式。
“老爷子跟你说什么?”宴宗羡问。
“给我介绍工作。”
宴宗羡没再问,给车下了指令就出发了。
他候选的那四个楼盘都在优良地段,交通、商业、教育资源俱备,价格自然很不友好。而售楼小姐的接待很友好,无一例外殷勤周到地带我们到处逛,嘴巴一刻不停,把房子的现在价值和未来前景都说得天花乱坠。
我以为这一趟也就是看看,没想到看到第四家,宴宗羡就直接签合同付首付了。
这家是最贵的,小区的名字也起得贵,叫水岸尊府。除了交通商业教育资源这些卖点之外,还重点宣传绕半个小区而过的深城母亲河支流,叫回梁溪。
宴宗羡定下的那套房,就在离溪边最近的一栋楼。
我几乎立即确定,他其实早就确定要这套了。因为在十多年前,这个小区还是一片老旧居民楼,回梁溪可以任溪边居民随便下去玩的时候,他就经常带我来玩。说得煽情点,我们在这里度过了人生最纯真最快乐的时光。
而且,只有我们。
那时候宴昱还太小,来不了。
从水岸尊府的售楼部出来,天色已经蒙上夜幕降临的暗蓝,我们有一阵子谁也没说话。他起初在看合同,看过两遍之后就欲盖弥彰索然无味了。
“宴雀。”他终于开口。
“干嘛?”
“不高兴?”
“没有啊。”我调整了一下坐姿,双手顺便扯扯衣摆,一抬头,见他的视线正落在我手上。我便意识到,调整坐姿、小动作多,都是说谎的表现。
既然已经被看得这么清楚,那就说开好了。
我偏头看着他,道:“我没有什么不高兴,就是觉得你不必用这些心,难道你还真的想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吗?”
“是。”他的回答在我短暂停顿的话语中插-进来。声音不大声调不高,也听不出什么特别坚定的意味。但我就是好像被打了一棍子。
我有些愣,几乎是下意识回问:“什么?”
“你为什么觉得不可行?”他扬了扬嘴角,“婚姻法修改又怎么样,双A不能结婚又怎么样?这个时代不结婚很奇怪吗?我是你小叔,你是我侄子,我们住在一起有什么奇怪?你如果那么不想被人知道,我们不说不承认,别人一辈子也抓不到什么。碎嘴的也是人家自己贱,你替他们羞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