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着她的反应,可她还是望着前方,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就像没有听到我的话。我心里忽然凉凉地荡了一下。这种感觉接近预感,我不由自主伸出手想碰她。
“哥哥。”她准确地闪开了,尽管看也没看我。
我奇异地松了口气,因为意识到她不是接收不到我的传达。真的,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她把自己封起来了,什么也触及不到她。如果她这样,我会很难过很无力的。
“我不知道。”她收回了目光,靠在椅背上,很轻地开口说话,“哥哥,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要,什么也不想争取,什么也不想思考。你能明白吗?我觉得没意思。”
“什么?”
“什么都没意思……我每天睁开眼睛就很累,不明白自己的存在有什么价值。哥哥,我可能不应该存在……算了,是我太矫情,你不用回答我。”
我动了动唇,不知道回答什么。
我们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我从自己的个人终端给她发了一条我认为是唯一能在此时对她说的话:我们都爱你。
然后,我让宴宗羡找个合适的心理医生。就算防患于未然吧。
三天之后,周末,宴宗羡就真的带来了一个心理医生。
当然他没有说那是医生,只是在我们阁楼三人组惯例厮混的午后,中途接了个电话,然后就有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加入到了我们的厮混中。
那是个一眼望去没有什么特点的男孩子,长相也算周正,但宴昱见惯好皮囊,他在她眼里自然没什么看头。
那男孩子来的时候,给我们各带了一份深城大学门口一家小店的甜点,礼貌和友好的方式看起来就像最最简单普通的大学生。
“你好,我叫荆舟。荆棘的荆,船的那个舟,是个bate。”他这样对宴昱和我做自我介绍。
很好,无害的bate。
宴昱听了,抬头对他露出招牌甜笑,但眼里并没有他,我看得出来。我还看得出,宴宗羡打着一些什么主意。
我偷偷询问地望向他,他对我抬了抬眉角,示意不用担心。于是我就确定了,他这不是,至少不只是,给宴昱找个心理医生,而是给她找了一个可能转移注意力的人。
可是,行吗?
我没有问。
这个午后过得和往常也没有太大不同,荆舟的加入几乎不造成任何影响。我注意到,他非常会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要他不明显出声,就会像不存在一样。
该怎么说呢?我觉得,他仿佛是可以与空气融为一体的。
但是到傍晚我们分开的时候,他已经十分自然地拿到了宴昱的个人终端号,逆着夕阳的余晖对我们挥挥手,说:“下次见。”
最后的目光,落在宴昱脸上。
然后,意外的,宴昱对他友善地笑了笑,回应他的挥手。
“哎。”宴宗羡轻轻撞了一下我的肩膀,我侧头望去,他低垂眉睫压住目光看着我,眼神在说,“怎么样?”
我耸耸肩,不予置评。
但不管怎么样,宴昱能在生活圈中多一个肯接纳的人总是好事——好吧,其实我已经相信了,这个荆舟可能会产生一点什么作用。他是特别的,尽管他的特别那样缥缈,不注意就感觉不到。
炎夏漫长,终于,在天气最为炽热的时候,我们迎来了两件值得高兴一时的事情。
一是宴宗羡的房子交房了,二是宴昱终于出去正常工作了,因为她们团体的专辑已经正式发布,后面是正儿八经必须全员到齐的巡演,顾俦平算是顺水推舟,解除了对她的“雪藏”。
她出门那天起得很早,化了特别精致的妆。
“哥哥,我走了。”在家两个月以来,她第一次不是跟在我屁股后面出门,而是站在我面前嘟着粉嫩的小嘴,有点撒娇地告别。
我也前所未有地舍不得她,莫名其妙有种嫁女儿的伤感,对她说:“加油,我会看你每一场演出直播的。”
她笑了,甩了一下裙摆,昂起下巴,轻盈地旋了个身,然后出去了。
我也要出门上班,宴宗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个时间也起来了,静站在我身边一副要和我一起走的样子。
我们的车基本跟在宴昱那辆的后面,先后出小区门口。这时候,我看到路边站着荆舟。
他认真看每一辆从这个小区出去的车,我猜他可能在找那辆属于宴昱的车。不过宴昱的车根本不用那么仔细辨认,因为她是要回到名利场的新秀大明星,出发的当口不可能没有排面。
他自然一眼确认了前面那辆大房车,犹豫着是否招手。然后,那辆车就停住了。我和宴宗羡也停下来,远远地看着荆舟给车里递上一个小小的纸袋,车里收了。
后来我们也路过他面前,宴宗羡降下车窗对他打了个招呼:“来送宴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