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链接机甲之后,场地立刻转换,实战演习真正开始。第一堂课自然不会出现对战环节,至多是熟悉如何操作机甲,掌握速度比较快的,会遇到一些简单的障碍躲避和短距离追逃。
雷谴的驾驶舱本就是双位,只是直到今天,另一个空位才有人落座。安迷修面无表情地坐在雷狮旁边,副驾保护机制已经自我启动,将他严严实实地束缚在座位上。三代生物机甲已经取消了所有的手动操作,只需要精神指令,因此他连动手都不需要,而在未能取得精神链接的情况下,显然他连脑子也不必动了,只需要活动活动眼睛盯着眼前的屏幕观看外界环境就够了。
安迷修忍不住怀疑雷狮是不是故意的,当初故意选他就为了让他坐在这里,看得见却摸不着,这简直就像是在一个老饕面前放一桌大餐,却只让他闻闻味道一样可恶!
眼看着同学们已经按捺不住地试着操纵机甲,安迷修看了雷狮一眼,又看了雷狮一眼,然而Alpha视若无睹,只是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安迷修幽幽地开口道:“我已经向你道过谦了,也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你能不能别再拿那句话挤兑我了……”
雷狮一怔,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发现自己居然在旁人面前肆无忌惮地发起了呆,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沉郁,这要是在战场上,足够他死上千八百次了。
安迷修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仍旧难以介怀,语气低落地继续说:“丹尼尔校长说了,你这点起码的风度还是有的,他该不是在骗我吧……”
如果人像是精神体一样有兽耳和兽尾,那雷狮觉得眼前Omega的耳朵和尾巴一定都耷拉在了地上,他的沮丧实在是太明显了,一点都不遮掩。
之前的困扰、疑惑、迁怒、沉郁……所有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雷狮迅速地投入到戏弄安迷修的乐趣当中,戏谑地问:“你觉得的呢?”
安迷修不抱希望地看他一眼,“我觉得丹尼尔校长只是在安慰我。”
“为什么这么说?”雷狮好奇地问,“你不是很希望驾驶雷谴吗?”
这一刻他敏锐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触及到一丝极其陌生的情绪,然而那一丝情绪隐藏得太深,尚且来不及捕捉就消失在他的思维深处,让他在电光石火之间只觉得毫无缘由地心惊了一瞬。
“你管这个叫驾驶?!”安迷修猛地拔高声音,“你怎么不管它叫3D电影呢?!”
雷狮:“……”
如果说刚才雷狮还有意要将那一丝异样挖掘出来的话,那现在的他彻底没有这个念头了,他忍住笑意,嘴角不自然地抽搐。
“……想笑就笑吧。”安迷修灰心丧气地说,每一根发丝都透着沮丧,“好吧,我承认你赢了,你这一招真是太狠了,你还不如让我自己玩去呢,起码不用坐在这里干瞪眼。”
“那如果我把权限放给你呢?”雷狮清咳一声,突然说。
安迷修瞬间浑身僵硬了。雷狮看着他一点一点地转过头,就像是电影的慢动作一般,脖颈几乎戏剧化地发出咔咔的响声。
“你说什么?”
“我说——”雷狮一字一顿地重复道,“那如果我把权限放给你呢?”
叮的一下,雷狮觉得Omega的眼睛瞬间亮了。
“丹尼尔校长说的没错,雷狮少将果然很有风度!”安迷修特别识时务地说,要不是安全栓非常牢固,他几乎就要从驾驶座上蹦起来了,“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总有一天会有不长眼的Omega看上你的!”
“……感觉这并不是夸人的话。”
“管它呢!”安迷修焦急地说,一反刚才差点就要蹲在地上画圈圈的颓丧,“你什么时候把权限放开给我?!”
“……”雷狮无语地看他一眼,向雷谴发送指令,将控制权让渡给安迷修,又不放心地加了一句,“三代生物机甲行随意动,在进行指令下达的时候一定要保持专注,否则程序分析混乱,很容易导致行为失序。”
这句话雷狮直接说在了公频中,这是新手很容易犯下的错误,那些在原地打转行为混乱的,大多是在下达指令的时候不够专注,错误附加了其他思维,而在科技高度发到的现今,仅仅是一个错误指令就足够将自己埋葬在炮火当中。
作为新手,即使犯下这种错误并不可笑,毕竟保持专注说起来容易,要做起来却并不如想象的那么简单。
但安迷修没有,在他的控制之下,雷谴很顺利地就跨越了眼前的障碍,甚至是对新手而言想对较难的蛇形弯道也没有丝毫迟滞,他的微操精准得就像他是这台机甲天生的主人。
雷狮侧头望着他,Omega神情极其严肃,幽幽的蓝光照在他光洁的脸上,勾勒出他英挺俊秀的五官,目光专注得犹如尖刀。
——他是一个天生的战士,战斗的天赋从一开始就流淌在他的血液中,只等待一个被唤醒的机会。
雷狮收回目光,内心有些遗憾:可惜了,他是一个Omega,如果安迷修是一个Alpha,那么他将会是一个极其强劲的对手。
与此同时,另一个疑问在他的心里不断起伏,最终变得难以忽视。
安迷修的确是天赋异禀,但也不能忽视其中的另一个因素——雷谴和过于他默契的配合。
雷谴是他的机甲,至今已经陪伴了他整整十二年,从曾经的第一代生物机甲更新改装到现在的第三代,从一台A级机甲晋升到2S级,他了解它究竟有多难缠,除了雷狮,它几乎不听从任何人的操控,就算是雷狮主动放开权限,他人一时也难以磨合。
然而安迷修却轻轻松松地被雷谴接纳了。
雷狮单手支颚,眼睛半闭着,另一手轻轻抚摸光滑冰冷的机械扶手,声音在机甲内部的意识深处轻轻地响起,比起在质问机甲,更像是在质问自己。
——为什么接受他?
——为什么服从他?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