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心里也不知作何感受，他……一整晚都在守着自己么？

梦中正使唤着谷子给自己捶腿的戚容突然觉得身上趴了什么东西，胸口有些压力，一睁眼，便看见自家儿子毛茸茸的脑袋整个靠在了自己胸口，双手环抱住了自己的腰，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这颗脑袋，便看见一张眼泪涟涟的脸。

谷子见他醒过来，双手顿时抱得更紧，脑袋向他的脖子靠了靠，小鹿似的眼睛看着他，哽咽着道：“爹，你不生我气了吧？”

戚容心里本来还有点担心谷子醒来会问他之前口误说出“杀父仇人”的事，但看他一醒来便如往常一般跟自己撒娇，想着他一定是晕了一场忘了这事，戚容松了口气，也就将这事抛到了脑后。

看着谷子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戚容又好气又好笑，最终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嘴里骂道：“你还知道我生气啊？起来！眼泪鼻涕都蹭老子衣服上了，恶心死了！”

谷子用脑袋蹭了蹭他下巴，闷着声音道：“不要，爹告诉我，不生我气了我才起来。”

戚容竟然莫名地很受用谷子这么粘着他的样子，状似不耐烦地道：“哼，少给我来这套，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想和那小贱人私奔？”

谷子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戚容指的是谁时，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道：“爹，我没有要私奔，我和她只是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再也没见过，更不可能有您说的那种关系，我只是觉得她是因为我才被牵连的，出于义务想送她下山，很快就会回来，”顿了顿，又诚恳地道，“爹，你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我怎么可能离开你离开家呢？”

戚容听到“家”这个字，心里有些动容，他好像并不知道有家的感觉是怎样的，小时候那个“家”里，只有一个整日虐待他的男人和哭哭啼啼的女人，后来，他娘死了，他更是连个“家”的躯壳都没有了，皇后姨母出于责任，虽尽心尽力照顾他，却终究是别人的母亲，太子表哥，更是恨不得没有自己这个麻烦表弟，再后来，他死了，从一个孤魂野鬼这么多年混到一个近绝，更是浑浑噩噩四海为家，倒是没想到，捡来的便宜儿子，竟然大言不惭地给了他一个“家”。

戚容垂下眼，压下心头的回忆，装作不屑道：“哼，说的好听，说什么有我就够了，你敢说你永远不会找女人？”

谷子愣了下，下决心似的道：“爹不找我就不找！我和爹，两个人就够了！”

戚容骂道：“放屁！你还管上你老子了？！我凭什么不找？百花楼的女鬼们需要我！”

闻言，谷子眼角又是一红，抬头用力咬了下戚容的下巴，泪汪汪问道：“爹，在你心里，我比不上百花楼的女鬼们么？”

戚容被他咬的有点疼，刚要开口骂，便感觉到一滴液体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抬头一看，便看见谷子的眼泪像不值钱似的往下掉，到嘴边的一句“狗东西”顿时消了音。

谷子边哭边哽咽着道：“爹，你果然还是在生我的气，呜呜，爹之前说喜欢我都是骗我的，呜呜呜呜呜……”

戚容被他哭的有些烦，索性道：“好好好，我不找了行不行？！你烦死了！”

谷子瞬间噤声，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朝戚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戚容被这笑晃了一下，没有防备，便感觉嘴角一个东西贴了上来。

谷子极轻极快地在戚容嘴角亲了一下，笑嘻嘻道：“恩，最喜欢爹了！”

算了，也不差这一次了。

戚容摸了下嘴角，心里道。

第九章

24.

这之后，谷子喝药、吃饭什么的便都是宣姬给他送的，甚至偶尔戚容也会亲自给他送，谷子十分的受宠若惊，却突然反应过来小凌不知去哪儿了，自从那次自己晕倒后好像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谷子试探着问了戚容几次，都被戚容有意无意地一语带过了，后来谷子憋不住了，便直接问戚容，之前照顾他的姑娘去哪了。

戚容本来就被他几次三番的试探搞得不耐烦，终于忍耐不住，心里暗骂狗儿子果然还是惦念着那小狐狸精的，嘴角弯起有些阴冷的弧度，嗤笑道：“呵，那种年纪不大手段却不少的小贱人，留着也是个祸害，我看她很是不顺眼，便把她赏给手下的小鬼了，现在嘛？嘿嘿嘿，可能只剩一推白骨了吧，嘻嘻，说起来，我这也算是为民除害功德一件了，是不是也应该像我那自带圣人光环的太子表哥那样建个观让人来参拜啊哈哈哈？”

谷子闻言，大脑瞬间一阵空白，睁大了眼睛，面上是仿佛不敢置信的沉痛之色。

那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女孩，被自己救过一次，却终究还是因为自己而死么？

戚容瞥他一眼，笑意冰凉：“怎么？听到你那小情人死了，你很难过？还是生气？”

谷子握了握拳，压抑什么似的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垂眼，有些无奈地反驳道：“爹，她跟我真的不是那种关系，您别拿我开玩笑了。”

戚容冷哼一声，道：“那你几次三番地提起她作甚？不是心里在乎那小贱人么？”

谷子低头道：“她毕竟是因为我才受的牵连，我有些过意不去。”

戚容挑了挑眉毛：“哦？既是如此，如今你也知道了，之前下命令牵连到她的是我，现在让她尸骨无存的也是我，你过意不去又如何，你要替她讨个公道么？”

谷子抬眼直视戚容，方才听到消息时眼中的悲痛已不复存在，仿佛那时的失态不过是幻觉一般，眼中平静得几乎有些淡漠，只是眼角还有些来不及散去的红，他对戚容露出一个自己惯用的那种乖巧的笑：“爹又拿我开玩笑，那女子于我不过一个外人而已，我怎会为了一个外人与爹爹过不去呢？”

听到这里，戚容心里着实惊讶了一下，他本以为谷子至少要掉几滴眼泪或者跟自己闹一通的，没想到竟然这么好打发，还说出这么顺他心意的话来？！

难道病了这一场以后突然转性了？

那……

可真是太好了！

戚容不由得嘴角有些上扬，欣慰地道：“嘿嘿，你知道就好，毕竟，外边杂七杂八的狐狸精多得是，爹你可只有我这一个。”

谷子点点头，自觉地蹲在戚容腿边开始给戚容捶腿，强调什么似的重复道：“我只有您这一个爹，不管怎样，我都会记住这一点的。”

戚容再次感叹便宜儿子越来越上道了，他很满意地摸了摸谷子的头，嬉笑道：“哈哈我的乖儿子，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爹自然也不会亏待你，嘻嘻，你也别想那个小贱人了，爹带你去百花楼爽一夜怎么样？那儿的女鬼，可比那还没开苞的小丫头会伺候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