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玛尼玛尼哄。”
解雨臣看了看黑瞎子。
黑瞎子看了看解雨臣。
解雨臣把最后一口豌豆黄儿吃完,拿纸巾擦拭唇角和手指,复把食盒推回给黑瞎子:“饱了。”
黑瞎子托着食盒瞧了下:“吃这么点就饱了?”
“嗯,不饿。”解雨臣靠到一边接着翻资料。
黑瞎子心情复杂,几欲抓狂:咋没反应呢???他是没听见,还是没听见,还是没听见啊?
黑瞎子收起食盒放到不碍事的地方,回手扒拉解雨臣:“东家,你注意听——玛尼玛尼哄!”
解雨臣有点不耐烦了:“黑爷,下个斗你不用这么紧张——实在太紧张需要祈祷的话,你就默念吧,我不信那一套。”
“……”黑瞎子盯了他一分钟,也没看出什么破绽,垂头丧气的自己琢磨去了。
这孩子岁数不大,忘性倒不小,十多年的工夫,小时候的事就全不记得了?
得嘞,乐子没找着,还被解当家嘲笑了一顿。
真行啊,到底是从哪看出他紧张下斗而需要祈祷的!开玩笑,他是那种人吗?!
这个误会太损害他的名誉了,不能默默地认怂,必须要解释透彻,自证清白!
“不是,你听我……”黑瞎子没能再说下去,因为解雨臣就那么捏着一沓资料睡着了,微微垂着头,身体的力量甚至都未曾松懈下去。
是一种很浅很浅,又充满了戒备的睡眠。
他的眼下有一抹乌青,极淡,却被白皙透净的皮肤反衬出来,清清楚楚地入了黑瞎子的眼。
听说这是解雨臣当家之后,解家第一次挑这种凶邪难测到了极致的大墓——
换言之:这样的斗搁在那,行家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油水再大有什么用?没命花还是白搭,更何况凶邪之地多存旁意,未必有多少油水——
也就是说,这一趟即便成了,解家也赚不到太多钱,但是一定会刷新所有人的认知,让这个年纪轻轻的解当家成为业界神话——
求功心切。
黑瞎子无声的笑了:少年心性,还真是个小孩子。
没有人聊天百无聊赖,黑瞎子侧过头随意端详起来:
小孩子皱着眉假寐,比醒着的时候显得更累,佯装的轻松从容褪掉了大半,几丝忧虑几丝不安,在好看的小脸上渗透蔓延。
呵,到底是谁为了下斗在紧张啊?
黑瞎子凑近了两分,染着笑意的声音低得近乎听不到,似劝若哄:
“行啦,出事都有我呢,不怕啊。”
第十四章
解雨臣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了。
后边没有开灯,一片黑暗。他摸索着按钮,收起隔板,驾驶室的光线透了过来,但是并没有见到司机,黑瞎子也不在车里了。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推门下车,就看到黑瞎子独自靠在车尾抽烟,见他出来,随手把剩了大半颗的烟碾灭了:“司机说这个地方是你定下的营地,我看你还没醒,让他们先去准备了,打算开饭时再叫你。”
不远处的树林间有些亮光,风中隐隐飘来食物的香气,的确是伙计们在扎营煮饭。
警醒而断续的睡眠,往往使人更加疲乏——精神得不到充分的休息,躯体却容易变得钝重。强行依凭意志支撑的结果,就是整个人会陷入一种虚假的亢奋,状似精力充沛,实则感觉身体仿佛被掏空。
解雨臣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太好。
为了这一次尽可能周全的部署,他很多天没有真正睡过觉了。
再往前算,他从做上当家那一天开始,就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充斥着夜晚的内容有许多:暗伤、逃命、噩梦、伏击、追杀、围剿……自己的血和别人的血。
黑夜比白天还难熬,熬不过去,就再也看不见天亮了——
活着都不易,哪还能奢望睡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