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跃的燃烧的光亮映在他的脸上,明暗交叠。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饱满光滑的皮肤,非常年轻。但他明白,他的生命正如面前的烈焰焚木——是一种过度的挥霍,十足耀眼的背后,要以百倍透支来支撑。
原本也没什么。
解雨臣有点难过的笑了一下。他是无所谓,觉得感慨只是因为突然意识到,他在这件事上急于求成的态度,好像连累到了别人。
和黑瞎子之间,虽然不过是简单的金钱交易,但解家向来没有苛待雇员的惯例,不存在“我付了一成钱,你就要干足十成活”的奸商思维。
他第一次产生了类似于亏欠的心理——如果黑瞎子不是对这个墓别有用心,那么按他现在的表现,已经超出一般夹喇嘛的本分,算是送了人情给解家的。
解雨臣不想要。
他的内心有一杆秤,别人做一分,他就要回一分——可他最多能做到的,是五分。他行事只能以解家为重,不得在旁人身上支出太多的筹码。
黑瞎子一上来就给了他六分。
他回不了,所以心中难安。
噗——一段树枝被人从远处丢入了火堆里。
解雨臣转头去看,就见那人自十步开外慢慢走了过来。
“快七点了。”
解雨臣站起来:“怎么了?”
“零点出发,咱们顶多能睡五个小时,”黑瞎子揽着他肩膀往回带,顿了顿,叹气道:“你多大了?还在这沉迷玩火?”
“……”解雨臣都气笑了,懒得争辩,只问:“你睡你的,拉我干吗?”
“我自己能睡吗?”说话间就进了帐篷,黑瞎子把人按倒,自己熄了灯,也随之躺下来:“早上不是刚跟你讲过?”
解雨臣立刻乐了,瞅着黑瞎子说:“想起来了,你梦游,没人看着指不定跑哪去了,嗯……这地方几乎就在墓边上,你这睡着了一不小心游下去……想想还挺刺激的是吧?”
小孩眼睛亮晶晶的,黑瞎子伸手盖了上去,睫毛扫过掌心,一阵酥痒,他笑了一声:“别幸灾乐祸了,快睡觉。”
第二十三章
摸着良心说,黑瞎子的活是真不错。
开头清过的一段,比外面的山路都安全。跟着的这一批伙计,是白天没有下来过的,走了几分钟,见路途平顺,没有乱七八糟的机关和毒虫,也渐渐放下心来。
解雨臣休息了一天,精神好了不少。或许是感怀相处间黑瞎子有意无意的关照,或许是歉疚自己的计划未曾周全顾虑到黑瞎子,总之下地以后,解雨臣的态度有了明显缓和。
这种态度的转变,并非具象可述,但却真实可感:人还是那么个人,处事手法还是那么个手法,可黑瞎子就是觉得小孩的眼神没之前冷了、语气没之前的刻意疏离了。
刚认识那会儿,他怎么逗解雨臣都不应,客客气气的,但不悦全藏入了眼底,讲话时唇角是带笑的,眼角也是带笑的,唯独眸光一片凉意;
现在不一样了,他逗十句,解雨臣就能怼回来三四句,拐着弯的冷嘲热讽,笑盈盈的眼睛里流转着丝丝狡黠,别提多生动了。
孩子嘛,就该是这个样子的,活泼一点,真实一点,总拘着性子多累啊。
领头的俩人高兴,伙计们更high,挺长的一条道走出去,因着心情的缘故,竟无人嫌乏。
这条道的长度可观,不过人工修造的痕迹较少,主体是依照地势稍加整理而成的,且技艺粗糙,想必不是太重要的通道。
几个小时过后,终于走到了尽头——路断了,面前深渊绝壁,光照下去仍不见底。
解雨臣打了一支冷焰火出去,只见正前方一、二百米外,隐隐现出规模庞大的亭台楼阁,幽曲回环。
地方是找对了,问题是没人会飞。
一、二百米的距离空空荡荡,不要说桥了,连桥索都没有。
人群分散开来,试图寻找其它出路。
解雨臣用手电照了照上面,有一些倒悬的钟乳石,长短不一的稀疏挂着,生得毫无规律,却也算遍布穹顶。
他比划了一下,高度太过勉强,没有借力很难达到。
伙计们找了一圈,毫无发现,难免露出了丧气的表情。
解雨臣其实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假如他能带着绳索,翻到顶上,就可以凭那些石锥倒换过去,到了另一边固定好绳索,路就算是通了。
他把这个想法讲了出来,黑瞎子当即就反对道:“上面的石头看着还行,但多数都相当脆,不宜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