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知傻呆呆的摇头。
“因为我没想要你做解家的伙计——我当年帮你,不是打算在日后用你的命做自己的挡箭牌,”解雨臣微笑着用目光抚慰他的情绪,嗓音轻得似一声叹息,“你这么清白的人,不适合去死,也不该代替谁去死。”
解知摇着头:“我知道您是好人,可是我……”
“我不教你,你就是局外人,即使待在解家,也入不了行。任何时候,你都还有全身而退的余地。”
解雨臣稍作停顿,复将话题带了回去:
“因此你不必掺和到事儿中去,看着就好了,或者不喜欢你也可以不看,却不应当跟着我蹚浑水、不应当为了我给自己树敌。在我跟前就算了,到了外面,明知是可能得罪人的话,就别讲了。”
解知吭哧了半天,仿佛满肚子都是话,又仿佛一句也吐不出来,最后只是嗫嚅着:“那黑爷的事,您说怎么办,我听您的……”
“你不用管了。”
解知以为当家是嫌弃他办事不力了,肩膀都垮了下去,根本想不出要如何挽救才好,就听见了宛如天籁的声音:
“这会儿有点饿了,你帮我看看厨房还有没有吃的吧?”
“哎,我马上给您拿过来!”
解雨臣望着他一溜烟地跑出去,忍不住低笑了一声:还是单纯的人比较容易快乐,前一刻还一副天都塌了的表情,后一刻就美滋滋的乐了。
他其实没什么胃口,全是因为想哄傻孩子安心才那么说的,估计等会儿拿来了,还得再配合着多少吃一点。
他垂下眸子要去看资料,视线倒先落在了自己的手上,面上残存的笑意便顷刻敛去了:他又想起来,自己的手指绕在黑瞎子小臂上时,对方是怎样一根根掰开它们的。
理论上来讲,芝麻大点的小事,不值得过于在意。
可是他反复地想起来——
那天夜里,差点被黑瞎子拉住的时候想起来、黑瞎子的手搭在他手边桌子上的时候想起来……只要黑瞎子一接近他,他就无法自抑地想起来,甚至仅仅是不经意看到自己的手,也会想起来。
他摊开手掌,静静审视了片刻,不自觉地出起神来:真的如此厌恶吗?那就相互避一避好了,用不着勉强。
想想也是怪了,前面十几年的光景,都没有机会在应酬的场合上遇着黑瞎子,这阵子竟然频频赶巧,多少回都险些碰见——
得了,热乎劲全是放放就冷掉。
解家大事小情桩桩件件,他一秒钟也耽搁不起,心思合该摆在正道上。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小俩月了,可给黑瞎子忙活坏了。
他还从未遭遇过这样里外不是人的尴尬:解家小孩不待见他了不说,连自己铺子内的伙计都对他没有好脸色——明着不敢闹,但解当家不来,他们就知道黑爷没去跟人家道歉,又气又急:黑爷不在乎,但他们在乎呀!打心底里头不愿意被解当家抛弃。
伙计们私下商量着,偷偷摸摸地溜去解家寻过几回,想为自己代言说说好话,可惜没一次成功的:也不清楚是解当家不见还是实在太忙,次次都在门口被告知当家不在,简单粗暴地挡了回来。
最令人发慌的是,连解知那小子也不和他们玩了!以前还没觉得,热热闹闹了一段时间,现在各回各位人走茶凉,怎么待着怎么难受——难受还没辙,只能全怪在他们爷的头上,哪会有什么好气?不能明目张胆地嚷嚷,就横眉冷对呗!
黑瞎子一开始还感到不解:他们就那么亲近解当家?才接触了多长时间啊,至于的么?要说别人的优待,那些伙计也见得多——平常总有人试图收买他的伙计,却没见谁找到过突破口。
尤其解雨臣走之前还刚训过人,厉害着呢……
黑瞎子得空把那个挨了解当家训的伙计叫到跟前,问他怕不怕解当家。
伙计一时拿不准他什么意思,犹犹豫豫的:“有点吧……”
“有点?你不是差点吓尿了吗?哭着喊着让我别把你送到解当家手里去!”
伙计被他讥得恼羞成怒:“谁吓尿了啊?!我就……一直没见过解当家有脾气,略感吃惊!后来想想,他说我那都是好意,要是真跟我生气,按他的手段,我早该凉了。”
操,黑瞎子心说你还够懂事的:“这不是挺明白的吗?他手段多这回事,你又不介意了?”
“您也不是省油的灯啊,我不也没介意么。”
黑瞎子想都没想就抬手给了他脑袋一巴掌:“你会不会聊天?”
“会。”伙计自己揉了下脑袋,认认真真地道:“没什么可介意的,他跟您一样,又没害过我,手段再多再狠是人家自己的事,都对着外人使,我介意什么,他人好、对我好,不就行了吗?”
黑瞎子若有所思地瞧着他:觉悟很高了,解雨臣还真是没白疼这些崽子。
黑瞎子这俩月不提解当家的事,伙计都急死了,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也剜着心眼想套消息:“黑爷,您找解当家解释过了没有?他到底什么时候上咱们这来玩啊?”
“玩什么啊?!”
黑瞎子本意是想说没什么好玩的,少叫唤,结果伙计理解错了,直接炫耀了起来:“您不知道吧?解当家俄罗斯方块打得可好了!我们练好些日子了,憋着要赢他一把呢!”
“……他还陪你们打游戏?”
“嗯啊!”
“……还有吗?”
“有啊,解当家还带我们去唱过K,他唱歌巨好听的!”
“……”
黑瞎子难以自控地涌上了一丝久违的嫉妒心——
废话,解雨臣是名角的嗓子,能不好听吗?问题是小孩都没在他面前唱过,反而哄着他的伙计玩了个遍。
黑瞎子想着就坐不住:“别嘚瑟了,我刚才看外面角上那柜子都落灰了,赶紧擦了去!”
伙计一听就蔫了,垂头丧气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