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要想个法子扎一扎自己三哥的心了。聂怀桑忽然兴奋了起来。果然，上辈子十几年的仇恨不是说消就消的，现在能有机会让金光瑶伤心伤心，聂怀桑登时来了兴致，价值千金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将手中的卷轴细细看了一遍，聂怀桑把东西递还给金光瑶，真心实意地赞道：“三哥当真心怀天下。此事若能做成，定当福泽众生。我可先替百姓们谢谢了。”

金光瑶苦笑道：“可别，这只是个粗糙的方案，父亲也还没同意呢。”

“咦，这可是大大的好事啊，金宗主为何不同意？”聂怀桑佯作惊奇与不解。

金光瑶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聂怀桑拉过他的袖子，道：“啊呀呀，三哥你今天也辛苦了，金宗主和我大哥一时半会儿估计谈不完，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我还得去看看刚才被薛洋伤到的那些门生。怀桑你先去休息吧，今日受了惊吓了。”金光瑶关切道。

“那……好吧。”聂怀桑不情不愿地应道，随即神色严肃地道，“三哥，我觉得瞭望台这个设想很好，你若不嫌弃，我就来助你。我一定能劝大哥也支持你的。”

金光瑶一愣，眸中似有层层柔光荡漾，笑容愈加柔和灿烂，道：“那真是谢谢怀桑了。”

TBC

第三十五章

聂怀桑在半路跟金光瑶分道扬镳，慢慢地踱回自己的房间。走在路上，聂怀桑颇有效率地开始思索拉金光善下马的方法。

金光瑶如今还没有对金光善完全失望，对那一点虚无缥缈的父爱还心存幻想，要如何打破这个局面呢？

这个一向聪慧过人的人怎么就看不明白金光善根本就没把他当儿子呢？天天待在金麟台受人冷眼，他不憋闷吗？聂怀桑转念一想。哦，他当然憋闷了，不然前阵子怎会跑到云深不知处去散心？

金光善的为人实在一言难尽，把柄更是一抓一大把，要戳金光瑶的心，其实也不难。把金光善散落在各地的私生子私生女找过来几个，让金光瑶看看金光善这个老种马对待自己子女的态度，再想办法引金光善说几句冒犯孟诗的话，这事差不多就成了。

孟诗是金光瑶的逆鳞之一，上辈子聂明玦的祸从口出让聂怀桑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金光瑶百般努力想要认祖归宗，就是受了孟诗的影响。只要让金光瑶意识到，孟诗在金光善眼中一文钱都不值，金光善甚至还觉得她一个烟花女子敢怂恿自己的儿子上金麟台认亲，是个异想天开的大傻子，金光瑶绝对不会再忍耐。

聂怀桑摸了摸下巴，开始盘算金光善的私生子。莫家庄的莫玄羽算一个，现在应当还年幼，可以用用。啊，还有秦愫！

想起秦愫，聂怀桑忍不住再次在心中鄙视了一下金光善。连自己老部下的妻子都不放过，这人当真是毫无底线。这一世，金光瑶和蓝曦臣之间的氛围明显与上一世不同，秦愫和金光瑶必定是不可能了，倒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在两边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兄妹乱伦的事情。

上辈子为了掰倒金光瑶，秦愫也是聂怀桑计划中的一环，最终自尽而亡。秦愫妹子也是个可怜人。如若没有必要，这辈子就别把她牵扯进这些事情了。

他不介意手染血腥，却也并不喜欢。这一世，就让秦愫安安稳稳地做她的秦家大小姐吧。凭着她秦家大小姐的身份，应当也能嫁个好人家。

上辈子被金光善认回金家的就只有莫玄羽，不过聂怀桑其实还掌握着另外几个私生子的信息。时间已过去太久，有几个类似莫家庄的家族早已经全家死亡、淹没在时间洪流之中。聂怀桑努力地回忆着，一边盘算着要找人去证实一下。

从时间上算起来，金光善此时应当也已经开始派人去搜寻自己的私生子女了。金光瑶太过聪慧，射日之征中又居功至伟，在金家也有一批拥护者。金光善这人热爱权势，气量却小，疑心甚重，不喜金光瑶的出身和心机，又想将他揽为己用，却绝不会让他掌权。金子轩已死，金光瑶成了他明面上唯一的儿子，金光善当然不会甘心。

想个办法给金光善的手下透露点他遍地的私生子的信息，再把金光善在找人来牵制金光瑶的消息透露给金光瑶，看他这个好三哥心凉不凉。聂怀桑折扇敲打着手心，觉得自己未来很忙。

这样一来，就没法跟大哥回不净世了啊。虽然大哥已经拒绝了自己两次，可是这么久不见他，还真是想念的紧呢。

终于见到了魂牵梦萦、朝思暮想数十年的心上人，可是因为种种原因不能陪在他身边，我怎么这么难。聂怀桑哭丧着脸。

金光善跟聂明玦随意瞎扯了几句，见甩掉了金光瑶，便寻了个由头借机离开了。聂明玦皱了皱眉，径自去找聂怀桑。

听到聂怀桑说他要再在金麟台住一阵子，聂明玦有些如释重负，却又有些生气。他确实还没将聂怀桑的前世完全消化，对着这个满心算计的弟弟也不知是怜是厌。但听到聂怀桑避不回家，他依旧生出一种愤懑，似乎自己对聂怀桑的感情受到了质疑。难道他还真能因为聂怀桑的前世而把他赶出家门不成？！

聂怀桑总觉得今日大哥的态度怪怪的，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为什么大哥似乎有点生气？他不回家，大哥就不用面对他这个敢肖想自己大哥的大逆不道之人了，不是挺好吗？为什么会生气？

他小心翼翼地挪到聂明玦身边，解释道：“大哥，我不是故意不回家的，只是刚刚在三哥那看到了一份草案，觉得挺好的，想留下来，看看能不能帮他推行。刚才三哥就是在跟金宗主说这件事，可是金宗主一直不同意，被三哥缠得烦了，才拉了你去讨论些什么，好避开三哥。”

“什么草案？”聂明玦一开始听聂怀桑要留在金麟台是为了金光瑶，心下越发发堵，觉得聂怀桑不分好赖，就知道亲近心术不正之辈，反倒躲着自己，听到后来倒觉出点不对来。金光善是个怎样的人，他也略有耳闻。金光瑶到底提了个什么方案，居然让他躲之不及到拿别家宗主当挡箭牌？

聂怀桑将关于瞭望台的设想如此这般地说与聂明玦听。因他上辈子已经体验过瞭望台的实际作用，此刻说起来，倒比金光瑶这个创始者更加条缕明晰、分析透彻。

聂明玦坐直了身子，面容严肃起来。他从前性情虽然暴烈，却是非分明、同情弱小，不然当初射日之征时也不会将还是孟瑶的金光瑶提做自己的下属。听了聂怀桑的描述，他立刻便知，若瞭望台真能建成，定能解救无数底层百姓。

金光瑶……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聂明玦从前欣赏他的才干，后为他的心计行事失望，总对他百般挑剔，可这个心怀天下的瞭望台方案，仿佛一道明晃晃的嘲讽，斥他从未看清过自己这位结义三弟。

金光善不愿意做这事也不难理解。瞭望台的收益者，大多是穷苦的平民，金麟台不仅无法获利，说不定还得倒贴大量物资进去。聂明玦心下暗哼，当即决定支持这项工程。只是金光瑶现在尚未将这个提议摆到台面上，他作为别家家主，不适合去找金光善商讨此事。怀桑要留下帮忙，倒也不错。

聂明玦刚想着，怀桑这不学无术的样子能帮上什么忙，忽然忆起如今的聂怀桑早已不再闲散纨绔，而是执掌聂家数十年的成熟家主，以他的智计，定能推动瞭望台的建设。

一想到聂怀桑不再是那个时刻躲在自己身后、需要自己费心保护的少年，他早已在自己不曾看到的地方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优秀家主，聂明玦心底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从前怀桑依靠他，他又何尝不依赖着聂怀桑？护住自己身后那个柔软的少年，这念头早已深入他的骨血。忽然有一日，那少年不再需要他保护，他竟怅然若失起来。

聂明玦暗叹一口气，让聂怀桑好好留在金麟台辅助金光瑶，并表示自己及聂家定会全力支持，遇到难题了尽可去不净世找他。

聂怀桑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就知道，他家大哥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听说了这份提议，怎么可能会不支持？

说起了正事，兄弟二人之间僵硬尴尬的氛围倒是散了些，相处起来比以前一个暴躁怒吼、一个抖若鹌鹑更加和谐愉悦。聂怀桑开开心心地跟聂明玦一起用了饭，自以为隐蔽、实际根本掩不住地全程盯着聂明玦，眼中的深情与依恋叫聂明玦坐立不安。

聂明玦用过饭便匆匆向金光善告辞，回了不净世，上刀的动作着实有些急切，竟有几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聂怀桑注视着聂明玦的背影，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忽然心中被聂明玦拒绝的酸楚消散了许多。他极擅长揣摩人心，又对聂明玦甚是关注，怎么可能感觉不到聂明玦对自己态度的软化？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次大哥来，竟然半点也没有提让他找个女修、早日成家，反倒满眼心疼、欲言又止，竟似松口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