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那人的声音很轻,有些沉,但还是字字分明地从门里传出:“那个女子,同你说了什么?”
云随鹤的脚步一顿,眼眸中似有月华流转。
里面的人见等不到他的回答,越发烦躁起来:“不愿说就算了!”
紧接着是一阵跌跌撞撞的走路声,然后“咚”地一下,便没有声了。
云随鹤在门口静默着站了一会,心中千回百转,陡然间电光火石疾掠而过,照得心头清明,他不由笑出声来。
于是他转过身,也不问一句就自行推开了门。抬眸看去,床榻上躺着一个人,本来背对着他,一副生着闷气的模样,听到开门的声音又直起身子望来。
李慕弦没料到他突然开门,看到他微笑着走进来,他的心跳愈快,好似要发生什么事一样。他的本能是惊慌,想要逃避和躲闪,但又克服着本能,迎面看去,藏在被下的手指攥起,指甲嵌进掌心肉中。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莫名含了三分薄怒,但又好像还有些别的:“……不是走了么?”
云随鹤轻笑道:“师弟既然有疑惑,我总不能不答就走。”
他拿被子遮住脸:“我现在不想听了。”借着醉意,他可以随性恣妄。
“她来找我,说的话却与你有关。”
李慕弦默了半晌,把被子拿下来,布满雾气的眼看向他,有些费解:“我?说我什么?”
云随鹤伸出手,指尖微凉,蹭过他的侧脸,而后缓缓下滑,自他的下颔处拂过,像春夜里的一阵清风,轻缓温柔,却惹繁花于山涧月下悄然绽放。
“她说,李道长剑法卓然,她很是钦佩,恰好他们队的唐门嫌弃这里的饭菜放不够辣子,今日收拾东西回蜀中去了,她想问你能否同他们临时组个队,但你看上去又不怎么近人,便来和我说。”
所以那个时候他们俩都在看自己。
李慕弦抿了抿唇,想起自己刚才那股酸气便有些难堪,而且还因此冲他发脾气,实在是冲动至极。
喝酒果然惹事,师父说的没错,以后再也不喝了。
“哦。”他干巴巴地应道。
云随鹤凝视他怔然微赧的脸,万千炽热汹涌的感情都化作嘴边的一声叹息:“你不问我怎么回她的?”
“……怎么回的?”
“我说,”他低下头,声音低哑,好似比藏剑山庄珍藏的美酒更加令人迷醉,“……‘不行,他已经是我的人了’。”
“……”
良久的沉寂,烛火安静地燃烧着,炉香低回宛转。
李慕弦一时没反应过来,待意识到了这句话的深意,剑眉一皱,咬牙道:“你、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怎么——怎么能那么说!
二十三年,八千多个日夜,李慕弦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脸上滚烫,浑身都不自在,想要发怒呵斥,声音却都带着颤,毫无气势可言。
若是太虚那些师弟师妹看到他现在这样,定然要惊叹一声云师兄好本事,居然能把素来不苟言笑的李师兄逼到这般地步。
“我说什么了,说错了吗?”云随鹤歪了歪头,眼底散开缠绵的笑意,“你不是我们队的吗?”
“你——故意的?”
“我”的人和“我们队”的人差的多了吧?!
云随鹤实在没忍住,唇角勾起,一丝破碎的笑声从唇齿间流泻出。
李慕弦板着脸:“笑什么笑。”
“我是开心,慕弦留意我,我自然开心。”
他倏地将脸侧向一边,不去看他,耳尖红若血滴,嘴上还要逞强。
“谁……留意你,自作多情。”
“我留意你。”
李慕弦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老老实实闭上了。
云随鹤定定地看着他,忽然伸出手掌拂上他的双眼,掌心贴着他的睫毛。
“……做什么?”
他叹息了一声:“慕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