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感染者的双手双脚都被拷在电椅上,他咬牙骂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一股电流从手指末梢蹭地窜上来。迟延的疼痛与麻木攀附上他的神经,男人的呼吸骤然停了一秒。
「一个警告。」送葬人平静地说,「我认为展现力量差距有利于对话的成立。」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男人烦躁地挣动四肢,「我没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可以给你们。」
「我们只想继续刚才那个问题,」凯尔希站立,一手插在外袍的口袋里,一手搭着操作台,「回答『是』或『否』。」
俘虏沉默。
「我们的时间有限。」
「我不知道。」
凯尔希面色阴鸷下来。这位医疗部总负责人刚刚结束一台手术,已经有八十个小时没合过眼,从急救室出来时给自己打了一针,情绪和精神都在悬崖边缘,「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不知道!天杀的我不知道!!见鬼!!!」男人困兽般大吼起来,五官扭曲狰狞,犬齿恶狠狠地在嘴唇上咬出血洞,「如果真有这种技术,我一定要第一个炸了那只该死的兔子的脑子!!」
「凯尔希,」可露希尔握住凯尔希肌肉紧绷的小臂,「冷静——」
「送葬人先生——?」末药惊叫起来,「您还好吗?送葬人先生?!」
他们同时扭头望向拉特兰人。
萨科塔不堪重负地从椅子上跌落,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又是梦——又是那个梦。但他并未陷入睡眠,这不应该。湿冷的液体从上方流淌到他的面部,流进他的鼻腔。他呛了一口,很快察觉到那是死人的血。寒冷。疼痛。耳鸣。麻木。大雨劈头盖脸地倒灌下来。送葬人听到泛着血腥味的、破碎的、艰难的呼吸。肋骨断了三根。送葬人想,同时确认这并非自己的看法,他只是无法控制它强硬地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我的刀折断了。太冷了。太冷了。太冷了。我怎么还没有死去?他惊悸地颤抖起来,缺氧的紧迫感让他抠紧自己的喉咙。低沉的话音在他耳边,带着他无法理解的恨意一遍遍重复道,是你,是你,你在这里,你还活着——
过多的情感流冲刷过这片无人造访过的海岸,几乎要将他吞没了。
「送葬人!」凯尔希的手卡在他的虎口处,以免公证所执行人在失控之中把自己掐死。她严厉地大喊,「送葬人!」
萨科塔窒息了一瞬,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额头无力地抵着地面,脖颈上残留着一圈发紫的淤痕。
可露希尔已经揪住那位小队长,用力之大,将人与电椅一同拽离了地面。「老实点,」她提着对方的衣领,血红的眼睛闪着肉食者的光,「你对他做了什么?」
「不、……不,」送葬人尽力平复呼吸,嗓音虚弱喑哑,「不是他。」
咣当。座椅砸回地面。一整个房间的目光集中到送葬人身上。萨科塔扶着铁杆,踉跄一下,站了起来。他的脸上蒙着一层冷汗,心脏仍在不自然地快速跳动。
「我明白了。抱歉,我失陪一下。」送葬人礼貌地道了歉,转身出去了。
炎客在房间里修剪他的花。他有一屋子的花,按一到十二月顺序开放,因而佣兵在战斗之余总有事可打发时间。他叼着烟摆弄剪刀,敏锐的听觉让他注意到向他逼近的隐隐脚步声——听起来急促、愤怒,不像那位说话柔声细语的调香师小姐。下一秒他接收到一声巨响,失手把开得最艳的一朵剪了下来。感应门被粗暴地开出一个大洞,白衣的天使在烟雾警报的鸣叫声中把铳口抵上了他的额头。
「别动。」送葬人冷冷说。
「嚯,」炎客只楞了半秒不到,荒谬的情景激起这位佣兵久未沸腾的鲜血,「拉特兰人打招呼的方式真叫人大开眼界啊。」
「我没有向你打招呼。」金属稳稳地贴着他的皮肤,它的主人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决定到达此处——如果忽视那扇被暴力拆卸的大门的话,炎客几乎就要这么认为了。
「那你打算做什么?」炎客冷笑,「对我开枪?」
「根据和罗德岛的清理协议,在判断你对博士有威胁的现在,我确实有权这么做。」
「所以你现在是来告诉我,你跟博士一样也疯了?」
「注意你的言辞。」
阿米娅在送葬人扣下扳机的前一秒险险赶到目的地,「等一下!两位都住手!」
天使和恶魔的目光像两柄开刃的刀。
「我们认为需要再谈谈。」罗德岛的领导人喘着气说,「放下武器,送葬人先生。」
「所以你是个向导。」可露希尔说。
「我想是的。」送葬人回答。
「炎客是哨兵——而你们在双方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建立了精神链接?」
「哈,」炎客挑眉,「我猜是这样。」
「你、猜、是、这、样?!」可露希尔尖叫起来,正对她的送葬人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而你在知道他是你的哨兵之后的第一个反应是拿铳对着他的脑袋?!」
「我判断他——」
「都闭嘴!」可露希尔大声呵止他。她抓起水杯灌下一大口水,才勉强恢复了语言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