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要灌一缸呢!”那意思是不必帮忙。
结果陶迎一愣,回头冷着脸对上他,“你倒会使唤人。”
最后真帮着他把一缸水灌满了。
看着那缸水,陶知的第一个反应是错愕。水面里映出两张脸,一张是他的,为了扮得更像女孩,唇上抹了胭脂,一张是陶迎的,亮堂堂的白面盘,被汗水润得发红。
“谢谢二哥。”他掏出一张帕子给陶迎擦汗。
陶迎接了帕子,嘴里却咕哝着,“狐狸精。”白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帮了他又骂他,陶知实在想不通这究竟算什么。帕子也不还他,他还等着用那个绑了辫子出去玩呢!现在自己这辫子上的小花扣,不伦不类的,看着心烦。
陶知又重新在水缸边照了照,很想把自己两腮的一点红晕抹掉。
男孩和女孩的差别究竟在哪?陶知想不通。
2.
那次之后,挑水时就常遇见陶迎。陶知从怕他变得有点高兴。他来了,他便能多得了许多空闲。
“打完水你都去哪了,怎么总寻不见你?到了晚饭才回来。”
“二哥找我做什么?”陶知抬手擦了擦汗,他脸白,手却糙,干活还总是撞出几块青。陶迎看在眼里有些不是滋味。
家里的姐妹都是养得娇娇嫩嫩的,纵然众人都心里有杆秤,知道陶知不该姓陶,但一个屋檐下,天差地别却看得心惊。
陶知是乖顺漂亮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身世,该很讨人喜欢。
心里这样想,嘴里却那样说,陶迎也不清楚自己心口不一地是为了什么,“谁找你!”
他厉声呵斥,怕陶知觉得他对她有几分特殊一般。
陶知不敢说话了,低头把桶扶着。今天他穿了件新衣裳,雪袍子,青滚边,腰间掐了一截月白的缎子,把腰线与臀线勒出来。显得腰细腿长。长条的身材,脖子与脸上的皮肤又是格外细嫩的,平常举动,也似在撩动春情。
陶迎又去看他的手。
“晚上我有东西给你,你早点回来。”
“是什么?”
“晚上就知道了。”
但陶知一听戏就听得忘乎所以,差点把饭也错过了,哪记得陶迎给他许下的云遮雾绕的愿景。
第二天打水,陶迎就没有来。
陶知提着桶等了一会,等不见人就算了。也没见到脸上有半点失落或伤心。
陶迎透过墙上的镂空看他,目送他提着小木桶在井边和厨房艰难地穿梭,牙是暗暗咬着。忍了又忍,才没有冲出去质问。
自觉付出了三分,便要讨回来五分,讨不回来,就要记恨。
陶知千算万算,没避开“不应承情”这条错。
他出去听戏时比昨日晚了,已经唱过一折。与他要好的一个男旦在他惯常趴着的树枝底下等他,妆倒没卸,可去了身段唱腔,也极易看出,那是个男人。
很年轻的一个漂亮男人。
与陶知很谈得来。
两人照了面立刻说说笑笑。陶知把辫子挽起来,梳得很利落。颈后一绺发丝也不剩,像个小将军。
“诶?你这是怎么弄的,也教教我!”男旦姓陈,陶知叫他耳东。因陶知没念过书的缘故,第一次他介绍说,自己姓做“耳东陈”,便以为他真叫“耳东”。一个亲昵的诨名便延续了下来。
耳东把手放在他的脑后去摸,发现有些粘黏。
“手帕丢了,淋了花汁,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又说笑一会,就到开场了。
陈回到台上,陶知却被陶迎叫住。
“四妹妹。”陶迎第一次这么叫他。
笑得和蔼可亲。
陶知想着下午没见着他,大约是过来解释的吧?他没生气。